她住口,起身道:“難得這倆孩子與你有緣,就煩擾你同她們玩一會兒,我也想叫七弟陪我去瞧瞧那些花草長好沒有。”
兩相客氣一番,趙宴時陪著程子衿一路走到小院裡。
金秋八月,又是雨季,正是花草生得最好的時節。
程子衿不是頭回來,但仍對趙宴時道:“好在是你。”
住在琳琅閣院裡。
若來的是個不懂事的,把這小院毀了,又或不是喜好侍弄花草的,心氣高在院裡待不住的,只怕自那年大雨後琳琅閣院也該毀了。
“難得你有心。”
這話也是真心的。
最初見趙宴時,程子衿心裡也有猶豫,但她想,這人可憐,如何自己度過了難關卻嗟磨他人,因此用了她所有善意待她丈夫的幼弟。
這兩年相處來可見她不曾信錯人。
“我不常去京都,卻覺你與你大哥最像。”程子衿笑笑,“皇城中你們兄弟單薄,你大哥滿心滿眼都是陛下,他們自幼來的情分自然是一般人所比不得的,可我瞧你身上有敏時的影子。”
有點意思。
趙宴時偏頭溫聲笑道:“我生來樣貌惹人不喜,更不敢說與大皇兄哪裡相像。”
“我不當你是外人,說的也盡是些大逆不道的話,你卻與我說這些沒意思的。”程子衿回頭看他。
又笑道:“若男子生得好也是罪過,那這天下間有多少男子也想得此‘罪過’?男子女子,人生來都選不得,若能選美醜,有凡心的人選擇只怕都是一樣的。”
她收回目光,手掃到一旁搖晃著枝丫開得正好的海棠。
“花開就是要堂堂正正給人瞧的,要拼了命地舒展枝丫花瓣,要香且豔,有這樣出眾的樣貌是淑妃娘娘留給你的,是天大的好事,是旁人求不來的。”
“你莫要說這些糟踐自個兒的話,有些話說多了,連自己都信了。”
程子衿說完又笑笑,看了趙宴時一眼:“今日我話許多,你不要煩,只是從前總覺得再親厚也隔著一層,許多話不想說得太露骨,時至今日你我是一家人,不是因你與敏時有一半血緣來的關系,是我自個兒胡亂安排的,拿你當兩個孩子的叔叔。”
趙宴時能聽懂,因此再看程子衿的眼神中帶著些不解困惑。
他不明白。
“你大哥從來是個不爭的人,所以我說你和他像,離開京都許久,不吵不鬧不想著離開此地,即使話少也常常掛念著兩個孩子,所以幼寧才肯撲到你身上去撒痴。”程子衿絮絮說來。
她看著那雙許多時候叫人不想直視的眼睛,篤定著:“你不是個有野心的人。”
片刻的沉默,很快是一陣輕松笑聲。
“皇嫂,幸好你長在宿州。”趙宴時道,他說:“皇宮裡頭裝不下你這樣心性的人,在天地之間養些花草很好,把兩個侄女好好養大,這也是你的福氣。”
這話接得南轅北轍。
程子衿怪道:“我說錯了?”
趙宴時搖頭:“有些錯了,有些沒有。”
“哪裡?”程子衿問他。
“我和皇兄未必很像。”趙宴時笑笑,“我也的確沒有野心。”
程子衿睨他一眼,當他又胡言亂語,搖頭失笑。
這一眼瞧見樹下含苞待放的花,她一驚。
“怎麼把春蘭種在此地了?”
仰頭看是那幾棵長得極好的荔枝,只地上孤零零長了這兩枝歪七扭八的春蘭出來。
她笑道:“可見我給了花種你也沒當回事,隨意就撒在此地,不過這花向來嬌貴,倒是肯長。”
她常給些稀奇古怪的種子,趙宴時看著這兩枝在風裡搖搖欲墜的蘭花,也並非他有意種在此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