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亂了
事情完全沒有按照梁安所預想的發展,戰況、鏡州城防、宗儆邦……尤其是對獻氏行動的預測,完全失誤。
在梁安計劃中,莽撞冒失的野蠻路子沒有出現在這次戰鬥裡,他在失去意識前給宗儆邦留下的誘敵深入的方案堪稱失敗。
獻氏沒有入局更沒有中計,甚至學會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進入第二層包圍圈時佯敗,隨即反撲包夾,反把鏡州軍圍在其中,大獲全勝。
佯敗,這是梁安計劃中的路數,他在縝密盤算後確信不會失誤的部分,佯敗誘敵,卻在實戰中被敵人反將一軍,獻氏學了去,用來對付鏡州軍。
如果不是鏡州軍佔盡地勢優勢,用了人海戰術將獻氏死死壓在最後一道防線外,也許此刻站在鏡州城牆上的人已然不是梁安,而是獻氏頭領。
站在城樓上被大雨澆透,雨水打在臉上睜不開眼,梁安不準任何人近前,他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慰安撫,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理清現狀,想出解決方案。
雨中夾雜著小粒冰雹,砸在身上的痛感剛好,清醒,他需要這樣直白鈍痛來打醒自己。
究竟為何會輸?梁安想不明白,但站在雨中盤算。
到底哪一步錯了,即便獻氏有所長進,也不該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他們的戰術全然掌握。
這根本不是獻氏所擅長的戰術,這是獨屬於北趙的或者說青州的打法。
軍無定式,但天生在各地的地勢、環境、人口、生活方式會催生出適合各自地盤的獨有打法。
今天來的若是許慎一所率領的南祁人,梁安絕不會苦惱。
因北趙南祁本是一根同源,地勢、環境更是極其相近的,尤其許慎一其人本就飄忽不定,他的打法是真正野路子的,叫人無法捉摸的。
他用了任何戰術也好,梁安也許會驚奇,但絕不會想“這不可能”。
獻氏一個在草原中集結起來的部落,他們所擅長的所想要的所能夠做到的,本就有極大侷限性。
今日他們換種打法也好,用上東邦的騎兵戰術也好,梁安都能理解。
但人的天性是刻在骨血裡的,一個遊牧部落,一個由無數七零八落被搶掠侵佔才在顛沛流離中湊成一個“部落”的人,搶掠物資和冒險也是他們的天性。
他們沒有東邦人戮力同心的忠誠,沒有南祁人城府深沉的精明,一群烏合之眾湊在一處尋求生機才形成的聚集地,今天的首領隨時可能被更強更有野心的砍下頭顱,明天獻氏就會易主。
對於獻氏來說,這樣冷靜剋制的反擊包夾根本不是當下就能想出來的辦法。
一道悶雷響過,閃亮了梁安的臉。
是提前部署。
梁安仰頭,沒再想第二種可能。
他確信這場戰役絕不是因部署有誤導致的失敗,而是獻氏早有準備。
他們預料到了鏡州會如何準備,會如何對付他們,佈下怎樣的戰術。
雷聲大作,從天上滾到了梁安軀體裡。
按說獻氏一早準備攻進鏡州,對鏡州研究透徹,他們有所防備說得過去。
但不對勁,因為梁安在此。
所有事都可以說得通,偏偏梁安來鏡州的事不受任何人任何事所指使,就連伏山都是在接近目的地的那一刻才知曉。
而伏山走後,梁安離開鏡州,臨時起意去烏拓嶺外瞧見戎烈,因不放心去奉川找趙昕時商議……最終又因獻氏只是經過奉川,而他在烏拓嶺外瞧見戎烈從而預測獻氏直奔鏡州來等等這一系列事,完全是出自梁安個人行動,且更多都是意外之下得知的資訊。
哪怕其中有一件事沒有發生,也許梁安都不會趕在獻氏打進鏡州之前到達鏡州,在此之下,就更不可能將自己在路上反複思量過的應對方案告訴宗將軍。
梁安到鏡州是種種巧合之下的環環相扣。
獻氏沒理由知道,任何人都沒理由知道。
但獻氏的應對像是一早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人是梁安,而應對方案像是專門剋制梁安軍法的捕獸夾,就是在等梁安自投羅網。
這不可能。
想通了整件事,梁安卻自顧搖頭又不敢相信。
這世間沒有這樣的人,除非獻氏有通天的本事,否則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