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兆
時不時有悶雷聲音陣陣滾到耳邊,天邊黑壓壓一片,在空曠野原中疾馳的人像在與天地爭鬥,只有挨近了才能瞧清楚騎在馬上的男人,即便下一刻雷就要落在身上似的,他仍半點不停,飛快前行。
“咔——”一聲巨響,天地間恍然一亮,有雷電來將混濁天地劈開一樣。
梁安伏低身子,拽緊韁繩,口中低喝一聲催馬前行,回頭望一眼天上驚雷,在閃亮的時刻染著一層血色紅邊。
他很快收回眼神,緊夾馬腹,更快朝目的地去。
“咔咔——”劈開落下,閃亮的天比起雷電落下,更像是有雷在天邊炸響了,方圓百裡都餘音震顫。
黑壓壓的天邊閃著裹著血色紅邊的光刃,看得人心戰膽慄。
不祥之兆。
這是不祥之兆。
宮中,楊守仁沒尋回來,數日後皇帝服用丸藥竟幽幽轉醒。
連京都中都陰沉沉著天,宮裡白日點滿了燭火,將寢殿照亮。
“陛下。”
聽見這哽咽哭聲,順和帝艱難偏頭,模糊中瞧見他皇兄簌簌落淚。
“皇……兄……”他嘶聲叫道。
在迷離恍惚中頭疼欲裂,閉眼後的一瞬間腦袋裡不甚清晰,讓人一時間忘了自己已是皇帝,而像回到了太子時期。
父皇……
在他病弱的這二十幾年來,他睜開眼時,從來瞧見的都是他的父皇。
“父皇聽聞陛下病倒的訊息,急火攻心……聖體欠佳,也已……”
順和帝都不知道自己喃喃中叫了“父皇”,只聽見趙敏時在一側說著說著已哭了。
他聽了這話胸膛中撲騰著不安,強撐著歪起身子,趙敏時匆匆將人扶起來。
“父皇如何了?”趙琮時喘息著問。
他兩眼昏花,只是從床上起來耗盡力氣,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湧上四肢百骸。
手無意識顫抖,他一陣心驚,比他從前任何一次病了都更驚心可怕的,在體會過健康人的人生後,在成為一個不會被一陣冷風吹病的皇帝後,他早也忘了從前的虛弱太子。
忘了為這幅病體艱難求生二十餘年,忘了為太子康泰弘文帝做了多少事祈求他安好,忘了他是如何走到這一步。
嘴裡泛起一陣血腥味道,令人作嘔的,趙琮時舌根泛起曾喝下的一碗碗混著幼弟鮮血的湯藥腥苦味道。
割開潔淨手腕的一刻,人的眼睛盯著暗紅色的血一滴滴墜入碗裡,等著在凝結前送到太子面前。
安靜坐在那裡捲起袖口抬著胳膊的白淨少年,他曾掃到過那孩子的眼睛,不像人類的眼睛。
趙琮時分辨不出是這孩子的冷靜叫他冷,還是因他接受了喝血療病的羞愧冷到脊骨上。
那不屬於趙人的冷灰瞳仁,漠然得可怕。
喝著人血得以續命的日子,他也想過幹脆一死了之也許更好。
但“一死了之”只是一個念頭,他是太子,是未來的皇上,是趙國唯一能坐上父皇座下龍椅的孩子。
這是父皇告訴他的。
這未來令人不忍死去。
鐵鏽腥甜堵在喉嚨裡,那味道實在叫人不願想起來,卻就在舌根囤積著,逼他想起人血的味道。
“嘔——”
鮮血從順和帝口中噴湧而出,染花了榻上明黃的被褥,濺到了趙敏時的臉上。
“陛下!”
“報——”
“涼州失守,獻氏犯進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