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事?”淩雲芷輕輕咳了兩聲。
“朕是你的夫君,是一國之君。”他說,掃在對面的美麗面龐上笑不出來,“何須你問朕‘何事’?”
趙琮時走了。
“蘇格。”淩雲芷抽下頭上的金釵,像是一國之君從未來過,“去看看禛兒字寫完沒有?該歇息了。”
“是。”
“叫人看看。”淩雲芷看她額頭上的印子,輕輕撫過,微微蹙眉柔聲道:“下回休要犯糊塗。”
蘇格感激,握緊手掌應道:“是。”
選秀就此定下。
接連喜事,趁著熱鬧連帶著在朝上有人提起新年改換年號,也算滌穢布新,盡除不痛快往事,趙琮時一併允了。
這一冬算是熱鬧。
臘八施粥的事趙敏時主動提起,趙琮時因去年老四的事心裡膈應,但施粥也不得不做,便道隨他心意。
趙敏時不攬功,道趙宴時就在宿州,不如便由他布米施粥。
趙宴時,真是個聽來陌生的名字,趙琮時眼裡冒出那灰色眼珠子的七弟,也皺眉說不清道不明心裡的膈應。
他想叫趙敏時趕回宿州去,這一切從前也都是他做,更放心些,他也信任兄長。
但趙敏時留在京都,由趙宴時去宿州這些事,都是弘文帝的安排,趙琮時不敢就此違逆。
不等說清楚緣由,弘文帝就病倒了,直至今日他越發康健,趙琮時卻總找些理由避而不見。
這種從心底裡冒出來的迴避捉摸不透,每每想追根究底又心中慌亂,直到想著他如今已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帝,便一切作罷,什麼都不再想。
父皇曾教過的,應當由旁人猜測他的心思,而他不必煩惱。
想到此處又是一怔,他推開身邊的姑娘,坐在床上兀自不悅。
沒有父親一字一句教導,他依舊做好了趙國皇帝。
趙琮時想著那句話,做北趙的皇帝,而不是做弘文帝。
改換年號是個好主意,滌穢布新,確實如此。
“呂娘,我說過許多次了,這些常讀的書不要收到高處,放在案頭就好,況且府裡不缺人手,你不必做這些事的。”
梁棠月墊著腳去夠收在高架上的書,手臂伸平了仍差一點點。
“是,是,奴婢一早聽了您的話,從沒再進過書房一步。”
這呂娘一向是說了不算算了不說,梁棠月好脾氣也拿她沒主意,眼下她說沒碰,心裡不信,但嘴上也沒再埋怨。
她咬著牙輕跳一下,總算拿到緊緊抱在懷裡防它們摔落到地上,好險松一口氣。
“哎喲夫人,您自打幼時便是嬌寵著伺候的小姐,如今嫁做人婦更是得守規矩,怎地如此輕佻在府裡蹦來跳去,成何體統?”呂娘驚叫一聲,忙上去扶人。
梁棠月輕輕拂開她的手臂,笑笑道:“梁家向來出將軍,哥哥也常叫我練些拳腳功夫的,只是蹦兩下而已,不必大驚小怪。”
呂娘更是吃驚:“平南將軍在外,他們這些男人自然是不曉得女子怎樣過活,夫人也莫要胡亂聽了去。”
她說這話棠月不喜,從前她教來的那些棠月也已忘了,梁棠月不知她所說的女子該如何過又是“如何過”的,但哥哥說的話想來沒錯,她做來也自在舒坦。
男子也好,女子也罷,做自己舒坦的事便是應當做的。
梁棠月如今已隱約懂了這些,也不喜歡呂娘總是提起從前。
但這嬤嬤終究是在梁府空無一人時候曾陪伴著梁棠月長大的,在幼小時候棠月已不知將她當做母親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