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抿緊嘴唇沒說話,恐怕是的。
一切都說得通了。
關於許慎一知道東邦人兵臨城下,一切不合理之地,因死屍中有過半南祁人,真相大白了。
此時梁安認準戎烈和許慎一之間確實做了交易。
起初他想,許慎一究竟答應了戎烈什麼條件,令他甘願為他人做嫁衣做攻打淮州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原來其中不止東邦人,也有南祁人,兩邊各出一半人,看起來是合理的買賣。
那麼原因呢……
梁安自言自語,怔怔出神。
鬧這麼一出,總該有目的,難道僅僅是來試探北趙?只是這樣而已?
這個說法難以說服梁安,但同時他也想不通到底還有什麼理由。
梁安確信一定有天大的陰謀或利好兩人的巨大利益,才會促使水火不容的兩人能暫時盡棄前嫌聯手做這一著。
許慎一是個冷血無情的瘋子,他做些出格的事不稀奇,戎烈呢,他又為何?
梁安想破腦袋想不出結果,直到大汗淋漓連後背都冷滲滲的。
他察覺自己對北趙各州府的實際情況全不瞭解,對眼前最棘手的兩個敵人也沒有最深入的認識。
先前胸有成竹的自信在真正看見淮州後煙消雲散,在兵法中學來的,從別人口中聽來的,一次次沙盤推演中練習過的,一旦到了眼前,全都不作數了。
那些所根植在腦海中的印象來自於他的父兄,可梁安初次離開青州不過是自梁守青去世後親自帶著父親的衣冠冢回京都去。
對於周邊城池,梁安本以為足夠瞭解。
他腦袋裡裝著整個北趙,不論誰來問他都百倍自信能將山川湖海地形地貌說個清楚,就連每座城中的每一座高塔瞭望臺他都爛熟於心。
當敵人攻打來,梁安自信有一百種方案能領兵打回去。
可在一百種方案裡,他領的只有與他心意相通的青州兵。
下鉗關廊道中會絆腳的石子梁安沒見過,沒有人提過,只有切實走上去的那一刻梁安才驚出一身冷汗,原來沙盤演練中沒有這顆石子。
當然不會有,沙盤中哪有一粒石子的立足之地。
這怪不得他,人無法抬腿逾越不曾見過的鴻溝。
但這必須怪他,因梁紀兩家的兒子只剩了梁安。
梁安頭痛欲裂,太陽xue繃緊著突突跳動,腦子想要撞破頭骨一樣撕裂著疼,但梁安像是毫無察覺。
會不會這真是虛晃一槍,而戎烈又故技重施去了鏡州,許慎一帶滄浪孤身去往何地,又會不會是另一起合謀?
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將軍!”
天旋地轉,眼前黑成一片。
梁安想:到底是什麼。
“靖之,不專心看夜明蟲,東張西望什麼呢?”
梁安回頭,看見大哥笑臉,愣了一下叫:“哥?”
梁紹屈指輕輕敲他額頭:“你非要我帶你出來,現下又不專心,可再沒有下回了。”
“不是不是。”梁安急道,“不許沒有下回。”
這急惱樣子逗笑了梁紹,哈哈笑著寵愛摸他腦袋:“好,好,我不說,哥剛才騙你的,哪能不帶我們靖之出來呢?”
梁安松一口氣,哼了一聲:“你莫要騙我。”
“哥什麼時候騙過你?我答應你的事從來不食言。”梁紹笑眯眯看他,“哥從來不騙人的。”
梁安剛要點頭,忽然怒氣沖沖站起來,瞪著梁紹大喊:“才不是!你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