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襲
梁安炯炯望著遠處休整的東邦軍,眼睛在黑夜中都亮晶晶的。
“將軍,咱們再接應淮州也不過是強撐幾日而已。”老盧趴到梁安身邊語氣沉重。
他沒說下去。
除了是在擔心淮州,也是因眼下餘糧不足,他們人手太少,且下鉗關偏僻冷清,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往返一趟附近小城也須得一天一夜,這等危急時候,即便一兩個時辰也說不準有變數,誰敢離開這樣長時間去?
他們不止有人要養,還有馬要養活,人倒可以咬咬牙忍上一忍,馬不知眼前難關,餓壞了要站不住的,把人也心疼壞了。
如今強撐將近二十日已是咬牙後的結果,若不是梁安趕到淮州,只怕他們這一百一十三個人也撐不住了。
自八月十五那日抵達淮州,老盧察覺不對按下小部隊獨自一人到不妥處檢視情況,心下駭然。
東邦軍旗就在淮州城第一道防線下鉗關外招搖飄揚,腳下已有殘垣橫屍,可見已與關內守衛交過手了,城門緊閉,城樓上盡是弓箭手對準下側,東邦人也因此沒有冒進。
敵上我下的情形下,硬沖進去也不過是徒增傷亡損失,那是亡命之徒魚死網破的做法,顯然照眼前形勢東邦人不必如此。
不敢冒進,他們百餘人再精悍能幹也難能跟這樣一支隊伍抗衡,老盧權衡之下回去,一群人圍在一起商議不出一個結果。
究竟是明知沒有勝算拼死一搏,還是幹脆回程去搬援軍……
毫無勝算情形下冒死莽進是愚蠢行為,青州人沒聽過這樣的命令。
沒有主將在,沒有青州梁家人的印信,沒有皇帝旨意,他們能從哪裡搬來救兵?
最終辦法只能等,眾人盤算著梁安此時也該趕往淮州路上了,他們埋伏此地暗暗繞到敵後監視,一是掌握戰況,二是若後續再有東邦軍來,那麼也得拼命攔上一攔了。
安排兩人一組輪換去梁安來此必經之地接人,日夜緊盯不敢有一絲鬆懈,直到他們快憋不住就要加入戰場的時候,終於等來了。
梁安是他們的主心骨強心藥,他來了,所有人的安心難以用語言形容。
“果然。”
梁安暗忖許慎一的話,心底生恨,強壓下去問清楚了情況。
老盧問:“大山不在?”
他自然不知道,梁安一路不停想若許慎一說的都是實話,究竟如何應對,淮州是東邊城防第一關,東邦若想開啟北趙大門從此地最便捷。
還有一地,便是鏡州,但當年戎梟還活著時候在鏡州吃了紀宛一箭元氣大傷,何況第一次奔襲鏡州是突襲,算是兵行險著打人個出其不意,再來一次可不新鮮了,戎烈必定會考慮再從鏡州突破的劣勢。
這次是真正日夜不停,兩人嘴唇臉頰風吹日曬下都裂開小口,馬累倒梁安心疼抵在它頭上,給了人銀子厚葬,換了新馬再跑。
半路上樑安揚聲叫伏山,伏山不知梁安見了許慎一,但聽梁安說了淮州也許不好的訊息,也跟著一言不發心中緊張,聽他叫人忙應了。
等梁安說出了心中所想,把懷中印信交給他時,伏山第一念頭是不放心梁安自己,但說完很快哽住,意識到現下已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
“將軍,我必速來!”
他一刻沒停,拽著韁繩換了方向往西奔去,梁安也沒再看他一眼,兩人各向東西。
東邦攻得不算激烈,像貓在調戲半死不活的耗子,偶爾用前爪撥弄幾下,偶爾停下歇息片刻。
如此說來不妥,但得益於此,下鉗關倒挺住了。
按照老盧他們說來的,這幾日淮州軍比之前幾日越發像樣了,只怕是主將也在城中焦急拿了主意出來。
東西南北四邊城中各有青州副將一個聯合淮州主將鎮守邊關,淮州主將,在梁安心中滾了一圈,馬茂才,青州來的那位叔父,梁安記得叫做潘海,印象中是位不多話極沉穩性子的人,他雖年年來往青州,但能與梁安碰上交往的時間少之又少。
照計劃中,梁安與諸位守城將領之間聯系是數年後的事了,誰也未料到梁紹死得比想象中早太多,而梁守青很快也不在人世。
若是盛天在就好了,即使下定決定得靠自己,但梁安下意識還是想著師父。
盛天常年跟在梁守青身邊,除了梁守青,他是對這些人最熟悉的。
這念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就煙消雲散。
梁安回神盯著東邦燃起的火把:“我帶來的油都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