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在另一隊巡邏經過前,梁安懵懵懂懂被人拽離此地,被天上掉下的雨滴砸在臉上才恍然清醒。
貼在近沁園的外牆上,這裡有簷牆勉強遮雨,只是需要緊緊靠在牆面上,兩人的手也緊緊合握著。
對方才發生的一切梁安都尚迷糊著,心撲通猛跳著卻忽然小聲問道:“春曉姑娘瞧見怎麼辦?”
天殺的,在這時候他想起被半夜在沁園外檢視的春曉救起的李不為。
“不會。”趙宴時說。
他回答得快而肯定,梁安剛要說話,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嚇得人生理性抖了一下。
兩人的手因此攥得更緊,趙宴時感受到,又笑了。
聽見輕微笑聲,梁安回頭看他,這麼狼狽糟糕煩惱的時候,看著這個人在笑,梁安竟荒唐得覺得很好。
分明是很高興的樣子。
“怎麼不高興?”梁安小聲問。
他想起來,趙宴時方才沒有咬他的耳朵,只是說了一句話。
但對於趙宴時直白說“不高興”一事,梁安也倍感驚奇,這是種形容不來且奇妙的體驗。
隨即梁安喉間又一哽,心猛揪住,囁喏著:“為我嗎?”
想必是了。
否則還有誰能惹了他?這裡不是京都,欺負趙宴時的人不在。
豈料趙宴時低沉著聲音道:“你師父瞧不起我,你好友冷眼待我。”
分明在下雨,梁安的腦袋上卻燃起了一把火,燒得他一抖,攥著趙宴時的手都哆嗦著要收回來。
他對不起趙宴時,沒牽著他的資格。
在有松動跡象的一刻被死死握回去。
“我很委屈。”趙宴時不準他走,聲音輕且柔。
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冷言冷語,卻比這些更傷人心,像把軟劍悄無聲息送進梁安胸膛裡。
委屈……他讓他所心悅之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安幾乎要站不住了,僵直的手被趙宴時好好握著,拇指輕輕揉過梁安的指頭,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像在把玩器物,又像是在安撫。
“我……”梁安垂著眼睛,無法忽視被揉捏著的手指,心咚咚跳著,跳到喉嚨,跳到眼裡,連眼珠都在跟著心跳顫抖,“我想要你高興。”
若連這個也做不到,梁安不知道他所糾結痛苦的一切和想要擁有趙宴時的念頭有何意義。
他想,也許本就不該說出口的,現在的梁靖之,根本給不了趙宴時任何承諾。
他什麼也不是,什麼都沒有。
“沒關系。”趙宴時微微往前探著身子歪頭看他,帶著溫和笑意,另一隻手輕拂過他垂落耳邊的一縷亂糟糟的發絲,“有你,我很高興。”
梁安更痛且難過,無邊愧意撲面而來捂住口鼻,令人難以呼吸。
今夜的趙宴時格外不同,又好像不對,是格外熟悉。
梁安恍然回憶起,這是他最初識得的趙宴時。
溫柔,平和,即便委屈卻無怨懟之心,他總是笑,如眼前一樣,淡淡的,但梁安看來如沐春風。
梁安迷茫,說不上的心亂如麻。
“你呢?靖之。”趙宴時還在問話,他的話音真的透著說不出的委屈,“如你師友一般,看不起我,想要離我而去——”
“不!”梁安的聲音伴著雷聲一起,急促響亮。
無論在先前那一瞬間心裡在想著是否應該到此為止,待到日後,梁安能成為可以擲地有聲給出承諾的梁安那一天,再鄭重邀請趙宴時參與進他的人生。
可趙宴時的聲音和說出口的話刺在梁安心上,在那一刻他想象著趙宴時的離去只想著天又塌了一片,他無法承受。
“沒關系,靖之,沒關系。”趙宴時終於將人擁進懷裡,頭輕輕貼著對方,唇角的笑揚起又緩緩落下,眼神裡的溫和煙消雲散,說出來的話仍然帶著無邊溫柔,“只要你肯和我站在一起,承受再多冷眼辱罵,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