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說的是實話,他說不上高興不高興,只是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待著。
這是他小時候就有的習慣,像伏山提起過的那樣。
爬到山上,望著遠處,山河盡收眼底,四周無人,只有蟲鳴鳥叫,使人獲得難以言喻的平靜安定。
梁紹總會把小崽子拎起來:“走,哥帶你去看你愛看的。”
把孩子扔到馬上,梁紹駕馬,風把梁紹的衣裳吹得颯颯作響,梁安就抵在大哥懷裡,聽著梁紹駕馬聲和風呼嘯的聲音,獲得和在山上坐著相似的平靜體驗,還帶著山上沒有的,幸福興奮。
哥的心跳聲大得嚇人,梁安緊緊箍著大哥的腰背,等睜眼時候就能瞧見點點青黃螢火,心就在那一刻鼓脹膨大,滿溢位的快樂是無與倫比的體驗。
梁安以為,快樂是如此簡單,在遇到趙宴時後,梁安不知如何把心捧給他,卻無論如何想要他也一樣,得到幸福和快樂,哪怕只是一點,是梁安能給他的,就很好。
現在梁安發現,原來幸福和快樂,都很難很難。
簡單只是因為梁紹給他的太多太好了,但梁紹死了,梁安也只剩了無盡的煩惱,更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趙宴時也體會到滿脹的快樂。
他始終想要把趙宴時從兒時受過的苦填平,如果趙宴時走過的每一步都沉重踏進深淵裡,梁安想要一點點拉他出來,一步步把從前踩實。
梁安什麼也沒想要,只是想要趙宴時高興。
他曾經以為是這樣。
但如今看來,似乎不是。
梁安沒那麼清高,他不止是想要趙宴時高興,他想要趙宴時因為梁安高興,也想從趙宴時身上索取回來。
“宵行。”梁安低聲叫道。
他想說句什麼的,但什麼也沒說出來。
趙宴時察覺到梁安不對勁,皺眉問他:“你不問問?”
梁安也問:“什麼?”
其實他在問出口的一瞬間就知道了,應該是很想問的,但也許因今夜風格外冷涼,梁安不想問。
趙宴時又問:“生氣了?”
又一次。
究竟是想要他問還是不想,究竟是想他生氣還是不想。
梁安該煩惱的,但沒有。
他輕輕搖頭:“沒有。”
又說:“太冷了,回吧。”
趙宴時一愣,攥住他手腕:“這是什麼意思?”
他冷笑一聲:“你師父來了,便要撒手?闖入我房中與我糾纏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梁安任由他掐著,還是搖頭。
他越不說話,越叫人急躁無措。
趙宴時瞳仁一跳,手上更用了幾分力氣,語氣更冷三分,夾帶著說不清的急促。
“梁靖之。”他冷聲叫道。
在黑暗中眼睛好像冒出寒光一樣死死盯在對面臉上,切齒說道:“你敢騙我。”
梁安瞪著眼也粗喘著,抬頭與他對視:“什麼?”
“我已警告過你。”趙宴時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在抖,口中的話越冷,“若敢後悔——”
“什麼後悔!”梁安急道。
他不顧手腕上施加的壓力,急切往前兩步怒道:“我何時說了!”
梁安有一百句委屈,只能咬牙盯在趙宴時臉上,恨今夜月色不明,瞧不清楚這叫人不知如何才好的臉。
“我只是!只是胸口悶痛煩躁,吹風散心,你幹什麼生氣?!”梁安氣道。
趙宴時愣住。
梁安從未這樣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