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轉轉也無不妥,待我回去再探脈瞧瞧,走吧。”蘭渝說著向梁安拜別。
他說:“將軍保重。”
頓了半步,還是忍住沒再向盛天拜別便朝外走了。
莫述掃盛天一眼,沖梁安笑笑便也匆匆跟上。
梁安皺眉,這人拖病體來這一趟想必是聽聞府上來人的事,特意來瞧一眼。
不過看他對蘭渝畢恭畢敬,想必目睹蘭渝醫術,現下待他倒是不錯,梁安也稍稍放心。
他們都已不是孩子,也都是能獨當一面挑起大梁的大人了,各自珍重,來日自會再見,何必時時傷懷。
收拾起心情,梁安快走兩步跟上盛天,又低聲商議道:“旁人問起我也只說師父是武館師父,從前爹請到青州裡隨便教些強身功夫的。”
這自然沒有異議,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盛天來歷不明,身為平南將軍的師父落在別人眼裡又有許多揣測。
琳琅閣院中曾被風雨摧毀的花草樹木都已清理幹淨,如今大多數也已重新種下了新的,但宅邸畢竟也不算小,加上宿城近日多雨,栽種起來也不是容易事,還有些地方空著,待日後栽上綠植花草。
“盧哥,忙得暈頭轉向尚未來得及問你,路上可辛苦了,你來回這些時日夠快的,來回青宿之間用時頗短。”梁安拍拍老盧小臂,心中對這可靠老哥感激,“你也該歇息幾日,何必又四處跟著轉,總之沒有要緊事,這些小事叫大成他們來做也一樣。”
老盧手臂繃緊,皺著眉心沉聲道:“將軍急迫,不敢耽擱,不過在馬上顛簸幾日的事,哪裡稱得上辛苦。”
梁安笑笑,又道:“早知應囑咐你,帶我的踏雪一起來好了,離開這麼久,只怕它已把我忘了,橫豎暫且回不去了,不如叫你帶著來找我。它怎麼樣?可還好?還像從前一樣挑草吃麼?”
老盧沒說話,盛天沉聲道:“什麼時候了,還掛念這些。”
梁安立時住口,瞪瞪眼朝老盧撇嘴,換了個話題道:“自己養大的馬和半路撿來的馬騎起來確實不同,從京都過來一路騎的那匹京都截來的馬,忽然發癲,把皎潔摔了,直到現在走路還不利索,若落下病根,我便罪過深重了。”
所以他才格外想念踏雪,從前回京都時候想著不過幾日就回青州了,沒捨得騎著踏雪趕路,誰想到這一別硬生生人馬相隔甚久,撿來的馬再名貴自然也比不過自己親手養大的馬。
老盧也是才聽說這事,驚了一跳問:“沒摔著你吧?”
“好著呢,小蘭瞧過,說是水土不服了,叫我別再胡亂餵它吃東西,我問他再要小馬乖乖丸也不肯給了,實在小氣。”梁安說著嘆一口氣,小聲嘟囔句:“要是還在青州,我便叫伏山悄悄偷來。”
盛天冷笑一聲:“荒唐。”
老盧幹咳兩聲,這下也不接話茬了,梁安說了三四句話討了兩句罵也老實了,一路安靜到進了沁園裡。
梁安說許多話大約也是緊張緣故,對盛天和趙宴時正式碰面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知情形如何,也不知若出現無法應對的情況他該怎麼辦才好。
但情況遠沒有他想的那麼複雜,會客廳中坐著不止趙宴時,還有皎潔,下人來通稟後皎潔撐著春曉起身行禮。
“聽聞梁大人恩師前來,總要拜會才算禮數周全。”趙宴時安穩坐著,含著溫和笑意,擺擺手叫人都坐下,轉而對皎潔說:“你傷未痊癒,不必拘這些虛禮。”
春曉又扶姑娘坐下,悄悄看一眼盛天,被這古怪臉色嚇了一跳又忙躲開,皎潔垂著眼安靜不語。
“恩師稱不上。”盛天淡淡說道,“不過是鄉野農夫,蒙將軍不棄,梁大人一家心慈收留盛某這寡居老夫而已。”
趙宴時笑道:“小王自京都一路來宿也蒙將軍照拂,與盛先生倒也算有同樣感受,梁大人剛正仁心,待人處事確是無可挑剔。”
他說完笑意盈盈看向梁安。
梁安心中一緊,分明兩人只是說些毫無幹系的閑話,就是聽得人莫名緊張。
他訥訥應了一聲“不敢當”。
趙宴時又道:“是不是恩師倒也無妨,總之我瞧將軍對先生看重,便也在宿州多留幾日好給我個機會好生款待一二,算是報答將軍待我之心了。”
盛天道:“不敢拂王爺美意,盛某一介草民,去留自然都看將軍。”
兩人目光一同落在梁安身上。
梁安收緊抓在椅子上的手,心裡咯噔亂跳,震得腦瓜子都在亂響,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就在此刻請辭。
就在他震得頭暈目眩,那句“不能再留”即將被一口氣出口的瞬間,又被趙宴時的話堵回去了。
“倒也不必久留,這兩日我想帶皎潔去王府中見過皇嫂,便也給皎潔個正經名分,否則不清不白留在我身邊倒對她不公。”趙宴時輕聲笑道,“想來多少算是樁喜事,心中便想留將軍吃杯薄酒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