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叫來伏山,叮囑幾句近幾日天色不好,若王爺出門就跟著吧。
“那府裡呢?”伏山問。
“有我在。”
梁安答完撐著傘轉身離去,沒再給伏山多問一句的機會。
他不能再聽見任何有關趙宴時的事,哪怕只是一點點,也會把他徹底撥亂。
他不想這樣,不想這樣……
梁安尋了安靜地,就在那裡看雨打芭蕉,又從綠葉上匆匆滑落,周而複始,下面的水順著磚石向窪地去,很快聚成一個小水窩,從梁安手中丟出一粒小小石子,墜落其中濺出水花,很快又再次聚滿。
梁安就在等待,等待再次被雨水填滿,再丟出手中已攥得溫熱的石子。
“咚——”
“紀爺兒時也曾玩過這樣的遊戲?”
看著從男人手中飛出去的石子在水上漂了數次沉底,韻兒笑道:“常人可丟不得這麼遠。”
梁安沉著臉沒回答。
韻兒習慣了,因此回身倒了杯茶來:“總歸是有雨在,雖不大也還是別在此淋雨,紀爺不如隨我去屋中坐坐。”
男人還是沒搭話,只是又一枚石子從水面上漂遠蕩起水波再入水中。
韻兒便就此撐著傘陪他站在一旁,許久後偏臉看他一眼,這英俊男人不似最初見到時候那般透著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臉上冒出尚未剃淨的胡茬,說不上難看,反而因此更顯硬朗,更像個將軍了。
他不說,但韻兒已知道了,在瓊樓舫失火那日,來的那些人,韻兒知道非一般人,尤其在那些人裡她瞧見了……
收回眼神,韻兒遠眺湖面,再看石子漂上湖面。
已是第五日了。
雨也下了第七日了。
自五日前,這位爺再來瓊樓舫,韻兒一眼看出來他不對勁,他眼睛裡的清亮換成了迷茫失措,韻兒知道,他在躲,至於躲什麼,韻兒不想問,因為篤定他遲早會說。
一個男人,對一個風塵女子無欲無所圖,但在明眼不對勁時找她,大概是想找個能讓自己喘口氣的地方。
韻兒比男人還更瞭解男人,她做乖巧伶俐的解語花,在不多嘴時就只說些無傷大雅的閑話。
但整整五日,自稱紀爺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韻兒眼看著他一日糟過一日,依舊沒等來他的秘密。
韻兒承認,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有了興趣,當一個青樓女子想要探尋一個男人身上的謎團就是不幸一生的開端。
這是從前有人對她說過的話。
不過韻兒對姓紀的似乎沒有那方面的遐想,他是清澈湖水裡的魚,韻兒養不住他,也不想養。
但韻兒很想知道,關於他藏在心裡的話。
“今日特意備了好酒,紀爺與我對飲幾杯?”她笑吟吟問。
梁安答應了,等她去拿酒時盯著彌漫著水霧的湖面,晃動著的水面又悠悠轉而平靜,彙聚成了那張無法忘記的臉。
雨滴落在上面,那雙灰色的眼睛,如往常一般霧濛濛的,似水柔情,冰冷又溫柔,像是冷漠又像是哭了。
一顆石子咻一聲飛出去,湖面上的人再次消失,梁安繼續等他重聚。
就像是在琳琅閣院中一樣,害怕見到他,也怕見不到他。
在那天盯著雨水從白天下到黑夜的時候,梁安心裡一慌,收緊手掌令其中的石子刺傷了皮肉,尖銳的痛讓他離開了枯坐一日的地方,一路跑到沁園前,看見敞開著的院門和雨夜中燈火通明的院落。
他回來了。
不上不下的心重落回去,梁安緩緩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