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雨
梁安沒能跟趙宴時說上話,王爺像是專程來找他的,又像只是經過很快離去。
看著漸遠的背影,梁安跟了兩步又停下,他能理解,關心臣子夜半不歸府叫家僕盯著些尚在情理之中,但專程來看一趟敘話想必要落人話柄,謹慎些總沒錯。
他自顧留步沒追上去,回身問道:“說來聽聽。”
是指皎潔的事。
照梁安想來這不是樁難事,但伏山帶人出去一整天,起碼梁安出府前日頭都要落下去了也沒見人回來,想必中間是出了什麼岔子。
“對對對,是要說這個。”伏山一拍腦門,竹筒倒豆子似的嘰裡咕嚕說起來。
他說得激動,中間摻著些不中聽的話,是罵皎潔姨丈一家的,梁安沒打斷他,靜靜聽著,臉色也逐漸難看。
怪不得整整一天才回來,布莊偏遠不說,到了布莊後只有夥計在。掃量一眼不見那夫妻二人,伏山急惱,黑著臉上去就把人拎起來離地三尺,問掌櫃的在哪裡。
夥計嚇得說不出話,李不為緊張兮兮過去結結巴巴勸伏山冷靜,又仰著頭耐心與夥計解釋是要找皎潔。
“表……表小姐……”
見夥計知道皎潔,李不為兩眼一亮,湊得更近昂著脖子急追問可知道人在哪裡,想想不對勁又搖頭,問皎潔姨丈姨母一家何在。
夥計兩腳懸空,被個兇神惡煞的拎著,旁邊還有個窮追不捨連連追問的,淚都冒出來了。
李不為這才驚覺人還沒放下來,忙不疊勸著伏山將人放下來。
“這位兄弟無辜,能說些實話與咱們就是。”李不為留了心眼,話裡有話叫夥計明白,若不好好說出實情,只怕又要被拎起來。
夥計倒也識趣,很快冷靜知無不言。
原來這布莊很快就不再是薛富昆的了,此人正是皎潔姨丈。
伏山氣道:“剛來時哪裡曉得,這姓薛的好賭成性,將家業鋪子都輸完了,如今不知躲哪裡去了,夥計也說不出啥,只好問了他家住哪裡。”
問了地址想著四處打聽著過去,夥計道薛宅偏僻,沒人引路怕是不好找,伏山見他熱心還憨笑兩聲,方才兇惡對不住人家,好好道了兩句歉,這才又跟著往薛宅去。
路上李不為仔細問了許多話,夥計都一一答了,薛家夫妻多年來只有一個兒子,早年間外出求學尚未歸家,夫妻倆經營布莊生意多年,生活本來無憂,偏偏薛家老闆染上惡習,薛夫人管不住,也只是日日垂淚。
伏山邊聽邊罵,李不為點頭接著又問要緊的。
他打聽皎潔,夥計也一五一十說來。
說是薛家的表小姐來,薛夫人十分高興,兩人握著手哭了許久,聽聞姐姐一家慘狀薛夫人催心剖肝,又是咒天,又是抱住表小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李不為微微皺眉,小心問道:“薛家夫人這樣疼惜姑娘,何故將人趕出家門?”
夥計連連擺手,答不知曉此事,又說薛夫人心肝純善,待鋪子裡的夥計都十二分善意,待自家外甥女更是沒有不好的道理。
又忙問道:“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這就不便再與他說了。
薛宅果然偏僻,一旁都是些老舊房子,倒顯得薛家高門大戶確實過得不錯。
夥計上去敲門叫了幾聲“夫人”無人應,伏山急了哐哐哐砸得震天響,半晌連個人影沒有,只好推開人一腳踹進去,很快在屋裡找到躲起來的薛夫人,她已嚇得抖如篩糠滿臉是淚,連連擺手說“家裡什麼也沒了”。
想必是把伏山等人當做了討債的。
待到李不為好好商量勸著將人攙扶起來,問了一句“皎潔姑娘”,薛夫人又是高聲哭喊,哀叫“我的心肝”。
李不為心裡一沉,與伏山對視一眼,想著薛夫人是否也不知情,那姑娘去哪裡才能找見。
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看當時樣子手裡更是未必有銀錢,還能撐住幾日?
等到薛姨母好歹冷靜絮絮說來,李不為這等句有什麼又咬著牙沒說出口,偏過臉去氣嘆一聲。
伏山跟梁安學起來又是握拳又是跺腳,現下再想還是氣憤。
“當初好好送去,生怕出啥岔子,我瞧她姨母哭得比死了親爹還傷心,嘴裡唸叨著姑娘受苦了,還當皎潔往後有著落了,誰料想家裡還有這麼個臉皮糟爛的老畜生!呸!”
他氣得在院子裡轉了兩圈,嘴裡叨咕著:“那姨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心肝兒’‘兒’的叫了一通,結果他奶奶的也沒幹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