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蹊蹺
一條不過數百米長的路,已足夠一個人回憶起曾一次次失去的痛,在無數次以為已平淡放下可以面對“逝去”這件事的時候,現實又將他叫醒。
他沒辦法安慰自己“沒事”,腦袋裡心裡止也止不住都是最糟糕的結果。
人騎在馬上飛奔,魂卻像浮到了半空中,渾渾噩噩不知所措,他唇色煞白,一丁點兒也冷靜不來。
在看到人群的那一刻,梁安幾乎是從馬上摔下來的,一個馳騁沙場的將軍,在下馬的瞬間剋制不住腳軟。
他想拼了命叫一聲,先得到哪怕一句回應也好,但張不開嘴,也沒法叫出聲。
官府的人已將百姓驅逐,梁安強忍著扒開擋在面前的官差,是掀翻在地的馬車和躺在地上的馬,車前汙濁一片,梁安再熟悉不過,是血。
腦子燒起來了,眼前晃動著看不真切,越想睜開眼睛看清楚,越是模糊一片。
“你是何人?”
有人上前來攔。
有認識的呵斥:“大膽,這是平南將軍!”
“平南將軍?”“是平南將軍。”
人群又躁動起來,紛紛看向這年輕的將軍。
那些聲音縈繞在耳邊猶如蚊蟲飛舞,梁安聽不真切,只是嗡鳴著。
他張口,喉結滾動著,沒問出來的話有許多,又要知道,又害怕得到答案而問不出來。
“將軍,人已死了。”
“你說什麼?”
上來主動回話的人喉間肌肉繃緊,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被揪住的衣領好像勒住了脖子,面對著眼前這張臉喘不過來氣,那雙眼睛像是要沁出血了,駭得他連腿都開始不受控制地抖。
梁安拽著他衣衣裳將人提起來,面無表情俯視著又問了一遍:“你說誰死了?”
“將軍!”
梁安心神一震,迅速回頭:“春子!”
他擠出人群迎過去,抱住小春兩臂,上下掃量他,見他渾身浮土,手上帶著劃傷,又艱難問道:“人呢?”
“梁將軍。”
這聲音響起,梁安僵硬偏頭,如新做好尚沒磨合好吱呀作響的木門,在屋簷下,有人撩開遮擋的門簾,露出坐在其中的趙宴時。
“……王……爺。”梁安艱澀叫道。
那顆懸在胸口的心仍然沒有落回原地,梗在喉間黏著在氣管上,又噎又嗆,連鼻尖都一酸,酸氣湧到眼底,澀得人嘴裡一苦。
他抬不起腳,不遠不近站在原地,直到終於確定人是活生生的,沒死沒傷,只是頭發散亂幾分而已,算不上什麼。
那口堵在胸膛裡的氣喘出來,耳邊朦朧的嘯叫總算消失。
“王爺。”他又叫了一遍,拱手拜道,卻沒再接近過去。
他轉身回頭看春子:“說。”
“車行至此地有人闖來,馬忽然失控,我緊勒韁繩控制不住。”
從王府出來有羅管事派來的人接應,有人前後跟著,又是在街上他們行動本不算快。
這裡不是鬧市區,春子駕車也仔細,尤其與昨夜走的不是一條街,即便是平常時候也沒放鬆警惕,四處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