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裡傾瀉出的像是悲傷,梁安不敢相信,揪著他的五髒六腑疼痛難忍。
“趙宴時也好,趙宵行也罷,姓氏,名,字,一切。”趙宴時搖頭,“都不是獨屬於我的。”
“我是這世間不起眼的野草,隨人踐踏,欺侮,冷落,拋棄。”
他笑,像是苦笑。
是從沒在他臉上出現過的,極度悲傷憤恨的笑。
“沒有一次例外。”
梁安無法呼吸,心痛難忍,眼淚突如其來地從眼眶裡滾落,砸在地上。
“你是在為我哭嗎?”趙宴時湊近,伸出食指輕輕蹭掉他臉上的淚,“可憐我了?”
梁安說不出話,胸膛裡有把刀子橫在其中攪動著疼,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沒關系。”趙宴時湊近,“沒關系靖之。”
他們兩個已挨近到無法再近的地步,趙宴時低垂著頭,鼻尖已碰在了梁安鼻尖上,梁安的眼淚落在了趙宴時的衣衫上。
“沒關系……”趙宴時說出來的話像是遠處的迴音,冷淡縹緲,“那就把它當做一場醉後可以選擇遺忘的夢。”
捏住梁安濕淋淋的下巴,趙宴時睜開眼上下掃量在他臉上,聞著從他身上湧出來的酒氣,月光照亮他們,又像將他們捆縛在一起。
“可我還是,”他垂眼看梁安,“不忍對你失望。”
冰涼而薄的嘴唇也是柔軟的,落在人眼皮上是癢的。
一隻蟲兒因這個輕輕柔柔的觸碰,順著眼皮一路鑽進了誰的心裡,那把橫亙在髒腑之間的刀子恍然成蝶,扇著翅在胸膛裡遊蕩,麻癢無措。
梁安僵成一棵已死去的樹,枝不搖,葉已落,連風吹來都是一陣帶不來生氣的風。
“走吧。”
屬於他人的嘴唇離開了他的眼睛,梁安顫抖著睜開,眼睫上掛著破碎的淚。
他的手如牽線的傀儡,不由自主咯吱咯吱抬起來,顫顫巍巍摸上了右眼,嘴唇抖動著說不出一個字。
“不是要去會和?”趙宴時翻身上馬,伸手過去,“還一起走嗎?”
對梁安來說,這個問題一直都是難以回答卻又毋庸置疑的同一種結果。
“當然。”他艱澀說道。
聲線抖得無法拉直,但梁安還是握住了那隻手,兩手合握著,梁安重新上了馬。
“我們……”梁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路還很長。”趙宴時重新把韁繩塞到梁安手裡,湊近他耳邊說:“不要著急。”
“駕——”
馬再啟程,蒙著星光。
梁安攥緊手裡的繩,腰間的一隻大手緊緊箍著,使他無法思考。
但沒關系。
路還很長。
他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