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意思有生意可做,老錢笑道:“哎喲,這不是巧了?不嫌棄就到店裡瞧瞧。”
正中下懷。
老錢倒會做人,為人也熱情,見梁安帶著姬妾叫人推了屏風出來給她坐著,遞了茶給梁安。
他接著先前沒說完的道:“可別因這些王八壞了咱這兒風氣,如我這般做點小買賣當生機的對紀爺這樣的貴客是迎都來不及的。”
他打量梁安一番,又看向屏風後,欲言又止笑道:“甭怪我老錢多嘴,紀掌櫃這般張揚行事,又是外地來此,叫那些人一瞧就是可宰的羔羊,不撈一筆怎麼輕易放過?”
“我從泉定過來,瞧泉定中買賣生意大小商鋪做得都極好,不曾遇上今日這般事,是以疏忽了。”梁安解釋,又道:“泉定小城都管束有度,怎麼貴鎮臨近宿州府反而有這些腌臢事?”
老錢嗤了一聲擺擺手:“天下間哪裡的商賈不受欺壓?做生意賺上一文先要掰半文給這些差爺。偏偏就泉定沒有,那是人家有裴老闆坐鎮,整個泉定城連縣官老爺都是吃的裴家鍋裡的飯,哪敢有個不聽的?”
他說完自己又嘆口氣:“可惜,他裴老闆只那一個,庇護不到咱們。”
梁安問:“既然如此,錢兄怎麼不幹脆去泉定討個生計?”
老錢又不好意思幹笑:“嗐,莫說泉定城小,再說咱們也習慣了,人講個落葉歸根,去哪兒也不如自己家好,再者說,泉定安穩是安穩了,裴老闆這個人麼,太守規矩,去了不愁吃喝也沒有富貴命。”
“我這兒就不一樣了。”他抬手在室內掃一圈,張開五指動動:“挨近宿州城,城裡張張指頭有個縫兒也能漏點到我手裡,給那些差爺分些也一樣過得去。”
梁安了然。
裴真管束泉定極嚴格,這是他親眼目睹的,如老錢一般的生意人自然也是權衡。
所謂無奸不商,真要守正行商能大富大貴的機會確實不多,正因如此才更顯得裴真品質可貴。
而宿州城富庶繁華,這些挨近宿州城周邊的小鎮也跟著水漲船高雞犬昇天,像老錢說的,宿州城的老爺們從指縫裡漏點出來也能叫周邊小商人們賺得盆滿缽滿,如此也就不必計較給官差的那一二分利。
人果然是權衡利弊才做決定的,泉定再好,不去自然有不去的道理。
“尤其我這做米糧生意的,當然是離水田越近越好。”老錢笑眯眯看梁安,“這不,像紀掌櫃一般的要去宿州城做大買賣,我也能從中得好。”
梁安笑了。
這人倒是肯說幾句實話。
他說完又自覺剛才的話有不妥之處,忙又改正:“當然,紀老闆大可放心,我做生意那是貨真價實,絕不在稱上做手腳的。”
梁安哈哈大笑:“放心吧錢兄,我看你為人爽快,今日這生意不同你做還能和誰?”
老錢聽這話更是高興:“不知紀掌櫃都要些什麼?多少分量?我也好叫夥計先去打點。”
“要純正宿州米。”梁安舉起一根手指,來回翻轉一下,“兩百石。”
老錢吃了一驚,更是喜出望外:“哎喲,紀掌櫃要這麼些米做什麼?”
梁安心裡卻是一驚,他問要做什麼,可見完全沒想過自己拿不出這些米,沒想到,不過宿州城外一個鎮上的小小糧店,竟然能拿出兩百石米,這太不可思議了。
“錢掌櫃,是否有難處?”梁安主動試探。
老錢笑得皺紋都多了幾條:“紀老闆算是找對地方了,你若往北去,任是全城湊這兩百石也難,但你來的是宿州城,我這鋪子放不下,但糧倉可裝得下,我一人拿不出,合幾店之力沒問題,只要你當真要,給我個時間,盡可給你送去,價錢好商量。”
梁安眉心一跳,看來宿州豐饒遠超他從前想象。
兩百石,不多不少正是趙慶時臘月運米回京的數目。
梁安笑道:“久聞宿州富饒,我這北方來的土包子也算開了眼,錢兄是個爽快人,我這米要得急,最快多久能點清?”
老錢揮揮手招呼來夥計,交代兩句對梁安笑道:“紀老闆有所不知。”
他說著朝北邊一拱手,恭敬說道:“咱們宿州的米是多少年前宣王殿下親定下的規矩,都是按照百石一糧倉儲糧的,裡面也都是細細塗了油墊了蘆葦谷葉的木箱一排排摞好,這樣一是若有蟲害不至損失慘重,二是要運糧出倉也清楚數量不必再一點點稱。”
“真是好智慧。”梁安裝作驚訝贊道,“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多少糧都能及時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