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什麼也沒有,除了有星星在閃,還能有什麼。
再長大一點趙宴時發覺岑如雨不光不喜歡皇宮,不喜歡她的丈夫,她對自己的孩子也常常冷冷淡淡的,不是冷漠,不是討厭,只是好像沒那麼喜歡。
但趙宴時始終以為,這天底下的孩子都是一樣長大的,像他一樣,一年到頭看不見父親,一天又一天守著不愛笑的母親。
直到他走出宮外,在一年一度的筵席上看見了蕭華英,那位他曾見過一面有點懼怕的貴妃娘娘,一向不茍言笑的貴妃把她的兒子牽在手裡,露出和藹笑容,任由趙慶時滿世界跑也不罵一聲,反而招招手叫他過來,拿出帕子親自幫他擦汗,趙慶時也笑嘻嘻的,歪著腦袋任由母親照顧,看出來,是一早習慣的。
不知那是不是嫉妒,只是小小宴時心裡一熱,不是暖的,是燙傷了自己。
他再回宮,總忍不住看母親,頻繁到岑如雨低聲問他:“怎麼了?”
“阿孃。”
岑如雨不許他叫母妃。
他叫了一聲,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們離明亮寬闊之地越遠,只有身前跟著個提燈的小太監。
母子兩人就在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走了很久,久到都快走回寢殿了,趙宴時的小手忽然被母親抓在了手心裡。
“你瞧見四皇子心裡羨慕了?”
趙宴時的心和臉都燒起來,母親的手細軟幹燥,是溫暖的,很好。
他沒想明白,怎麼自己一個字也沒說,但阿孃就知道呢?
他記得那日阿孃牽著他的手,放慢了步子和他一起走了很久很久,記得她說:“我是你的阿孃呀。”
夜裡躺在床上,阿孃沒離開,守在他身側輕輕拍他,她小聲哼著曲子,哄她的孩子睡覺。
她唱:
“藍藍的蝶兒草上飛,
露水清啊,
河水甜。”
“白雪堂堂螢火亮,
月牙兒彎呀,
寒星墜。”
“越過天山去啊,
鴻鵠繞西番,
貍貍碩鼠,越過南邊,
陰涼陰涼過河去,
見宵行點點。”
趙宴時眨眼,怎麼也睡不著了,真好聽啊這個曲子,他拽住岑如雨的手,他央道:“阿孃,我還聽。”
岑如雨眯著眼睛笑:“阿孃唱來哄你睡的,小滑頭怎麼還醒著?”
阿孃喊他小滑頭,趙宴時的臉都憋紅了。
他半埋在被子裡,嗡聲嘟囔著:“阿孃,西番長什麼樣?”
岑如雨沉默了,連在拍孩子的手都頓住了,很久後才又重新輕輕柔柔落在孩子身上:“不是唱給你聽了?”
“宵行是我嗎?”趙宴時又從被子裡鑽出來,眨著兩只透亮的眼睛忍不住問:“阿孃,歌兒裡有我的名兒呢。”
阿孃總是這樣叫他。
岑如雨盯著他的眼睛,慢慢拂開他眉心的散發,俯下身去貼在孩子的額頭上:“是啊,宵行。”
“是阿孃最最喜歡的阿孃的寶貝宵行。”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像是夢境,但母親的味道很好聞,母親的身子很溫暖,和他靠在一起,活生生的,證明這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