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傾慕
聽聞夜裡才是紅雀樓的重頭戲,婉嫿遠赴湘城是為尋如意郎君,不貪富貴,不圖容貌,只一心尋有緣人。
有緣家徒四壁許得,無緣一擲千金不見。
雖這樣說了,旁人也只當做又是提高身價賣弄清高的把戲。
城裡難得有這樣的熱鬧可看,人烏央烏央往紅雀樓去都想瞧個熱鬧,眼下要往城中去可謂寸步難行。
“再天大的美人也不過就是倆眼一鼻子,有什麼非看不可的?值得這樣大陣仗。”梁安百思不得其解,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護著趙宴時皺著臉抱怨。
帷帽下的趙宴時說:“食色性也,人之大欲。”
“那倒沒錯。”梁安想想點頭,又歪頭對趙宴時笑道:“人嘛,對美好的一切總是心生傾慕的。”
畢竟仔細想想,宵行不也是叫人身心愉悅的美人麼?
不過梁安可不認為人光是長一張美麗臉蛋就能得這樣誇張的傾慕追隨。
趙宴時捂住帽子防它掉落,沒有回頭去看熱鬧,只是淡淡說道:“傾慕不該用在此地。”
趕往紅雀樓下的說是全城男子也不為過,販夫走卒有,文人墨客有,達官顯貴也會有,只是不會走在人群中,而坐在紅雀樓下。
淮河兩岸第一美人的名頭叫渴色的男人趨之若鶩,坐在紅雀樓中的人可以是婉嫿,也可以是別人。
有人駕著運有金銀財寶的車,或潦倒以布衣草鞋,見了她的、抱了她的此後成為風月談資,被拒之門外的寫下三兩首鬱郁不得志妓子不懂情的詩詞調侃諷刺,或連詩詞也寫不出一兩字的則鼓搖唇舌,竭盡下作豔詞用以撫慰自己,再對聽者佐以不必言說自行體會的笑意。
這不是傾慕,是貪。
貪名,貪色,貪他們之間心領神會的賣弄招搖。
而婉嫿究竟是何人,淪落風塵為何,事實上並不重要,她可以是婉嫿,他也可以是婉嫿。
不是誰生來都有選擇。
其實大多數人都沒得選,這一生也不過是一次又一次被人挑挑揀揀。生沒得選,死沒得選,連屍身的停落地也一樣“身不由己”。
抓著胳膊的手很有力氣,隔著衣服也能穿透的熱讓人感受到他的生命力,趙宴時眼神垂落在拽著自己胳膊的手上。
活至現在,好像也不過就這一個人,堅定不移選擇了他,但趙宴時隨即眼神晃動,梁安的“堅定不移”,也不過是由人遞來的選擇。
這樣的堅定更像是虛假空洞的,只有一層薄紙,只消哪天戳破它……就將消失無蹤。
他緩緩抬頭,隔著一層輕紗去看不管什麼時候也叫人心安的臉,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很不真實。
這樣很好……
趙宴時收回目光想,別太真實了梁靖之,別再離我更近了。
兩人尋了個清靜地坐上二樓臨窗地,從此處望去倒歪打正著能看見紅雀樓的正臉。
梁安沒興趣看窗外,倒是托腮看著把茶杯端進帷帽中喝茶的趙宴時笑。
他道:“何必這樣謹慎?你整日捂著,悶不悶?難不難受?”
趙宴時放下茶杯說:“不算辛苦。”
“你不過是不想我擔心你。”梁安撐著下巴往前湊了湊,皺巴著臉小聲說:“哪有人喜歡整日裡蒙著塊布走路吃飯的?”
趙宴時卻說:“我還算喜歡。”
梁安根本不信,全當趙宴時又在安慰他。
趙宴時更不會解釋,他的確喜歡這樣,喜歡誰也看不清他的臉,看不見他的眼,喜歡沒人隔著一層面紗還能瞧出他的情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