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嚇了伏山一跳,伏山樂呵呵笑道:“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小王爺還有怪嚇人的時候。”
他指的是梁安高燒不退那天夜裡,伏山也慌了神,一應事自然都是王爺說了算。
趙宴時將所有事安排妥當,叮囑伏山哪裡也不要去就守在梁安身邊,再一個人縱馬去了附近能找到大夫的地方,親自抓了回來。
“哎呀,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小王爺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黑壓壓的快趕上將軍你了。”最後伏山做出如下結論。
梁安這次卻格外沉默,他沒回應伏山,就著這個角度又將眼神落在了趙宴時挺拔的背上,頭一次這樣看著,好像和記憶中的單薄全不一樣。
他好像越來越與梁安記憶中的人相去甚遠。
他長高了……
又不止於此。
那個會紅了眼眶的,總是溫順隨和的,無論受了天大委屈從未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忍著的趙宴時,不知在什麼時候像在經歷一件又一件事後脫胎換骨,逐漸成了今日的趙宴時。
梁安想,也許在他身陷囹圄為樁樁件件事煩惱痛苦時,同樣處在暴風漩渦裡的趙宴時也在成長蛻變。
如果人是在一瞬間變成了陌生樣子顯得恐怖驚悚,那一點點如滴水穿石的細小改變融在其中,好像又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梁安不該反感這樣的改變,他應當高興,當一個人知道反抗了,就能更好活著。
梁安真的高興嗎?
他默默鬆手放下手中的簾,靠回車廂上閉上了眼睛。
梁安說不清楚,應該是高興的,但有種微妙的難以描述的心情縈繞在心間。
一時間他不知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他不想知道在刻意迴避。
可梁安從來都不是會自欺的人。
【靖之。】
【你自己走吧。】
心髒在一瞬間又體會到了被人一把攥住喘不過氣的痛苦,梁安猛又睜開眼睛。
心有餘悸,他不敢再閉眼,就瞪著眼睛一遍遍在心裡自己重複著。
他在。
他還在。
那就好,那就好……
至於剩下的……
沒什麼。
病去如抽絲,梁安這麼壯實的身子看似病癒了也依舊偶爾咳一兩聲,又很快忍著壓下喉間的幹癢,只有到了夜裡睡著時候壓也壓不住地咳,第二日再起來精神更差。
大夫看過說約是體壯緣故,久不病一回的人一旦真病了,反倒來勢洶洶。
伏山這回倒是細心,又是不知從哪兒淘換了什麼草藥叫他嚼吧嚼吧含在嘴裡,又是一天幾頓煮了梨湯喂豬一樣強迫梁安喝下去,一連幾日,竟真好了,一到夜裡就咳得肺要出來的人也能睡個整覺了。
但伏山嘟嘟囔囔不準他下馬車,也不準他拒絕喝梨湯,說是好了也不能掉以輕心,更得好好保養才行。
梁安這次一病好像連心氣也一起病沒了,伏山說什麼也隨他去,即使不想做的事也沒爭辯。
有伏山在身邊也好,梁安任由他灌牛一樣給他灌水,對伏山的要求也全都照做全不反抗。
伏山還咕噥著撓頭:“將軍,你這一病怎麼小雞仔似的?往常早該跳起來要踹我兩腳了。”
就連聽了這話梁安也沒蹦起來跟他吵鬧,只是淺笑,也就過去了。
又是三日過去,除了趕路,剩下時候趙宴時總是一個人帶著棒骨在紮營地走走停停,偶爾棒骨跑出去了趙宴時就在原地等它再跑回來,像是一人一狗習慣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