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明殿中,年少氣盛的梁安叱問殿上文臣。
【天為君而覆露之,地為臣而持載之,煩請哪位大人不吝賜教。】
彼時嚴汝成僅僅問了一句:“平南將軍這是何意?”
那時梁安只以為滿堂臣子被他這話戳中臣心只剩羞愧恥於作答,自然包括將病重的弘文帝架在其中最大的助力嚴汝成。
梁安從未正視過嚴汝成其人,仔細想想,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嚴汝成似乎僅僅只是作為“四皇子一黨”的領頭人出現在梁安意識裡,梁安從未深究或者說從未看透過嚴汝成其人真正如何。
在他邀請梁安去嚴府中時,梁安為維護趙宴時想了蠢主意當真去赴會,嚴汝成又像是另一番模樣。
與光明殿中古板嚴肅的嚴相不同,那日在嚴府中與趙慶時會面的嚴汝成笑意融融,可謂親切至極,梁安也只當他二人關系匪淺,更何況確實有姻親翁婿關系在這裡,也算合情。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偏偏就是這樣令梁安令所有人深信不疑的“四皇子黨”,在趙慶時革除皇子籍,貴妃娘娘自縊,一品侯府坍塌這樣全然潰敗的時候,他毫發無損。
當時梁安無心聽嚴汝成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嚴汝成對梁安可謂毫不遮掩,要協助趙慶時圖謀皇位的心和盤托出,令梁安暗暗吃驚於嚴汝成對趙慶時上位的自信竟已到了不必蒙皮的地步。
他怎麼就如此自信梁安不會將這些話說出去,去賭梁安人品對他們這些京都人而言不是極蠢之事嗎?
嚴汝成的背影已消失不見,梁安抬手掃過被他摸過的肩膀,冷然收回目光離去。
宣王對嚴汝成的敵意對梁安來說不算突兀,在趙宴時中箭傷後趙慶時被弘文帝當做替罪羊受過的時候,梁安已看出宣王對趙慶時沒有敵意。
即便表面上看來趙慶時是太子的敵對陣營,但太子最大的支持者似乎並沒有因此就對他這位四弟施以敵意。
他身為長兄,對除了太子以外的所有弟弟都有關切之心。
若是旁人大概無法理解,但梁安很能懂的。
依他所見趙敏時應當對嚴汝成留任之事也困惑且不滿,但他不是能對弘文帝意見提出不滿的性子,大概方才嚴汝成言笑晏晏請他們去府上做客吃飯的話令宣王想到了趙慶時,因此才忍不住出言刺了兩句。
梁安有個大膽離奇卻又稱得上合理的念頭,嚴汝成從未真正想要幫趙慶時坐上皇位。
而梁安想到谷搖光案時林凇平講過的有關恆淵謀逆的事,講得多了提到嚴汝成是如何一步步成為北趙重臣的。
他自籍籍無名因弘文帝賞識而得了機會,一步步被弘文帝扶持成為比肩林廣微的二相之一。
梁安認為這事脈絡似乎清晰了幾分,或許嚴汝成自始至終都是弘文帝的人,而所謂扶持趙慶時不過是個幌子。
弘文帝對他有知遇之恩,士為知己者死,文人遇上伯樂猶如再生父母,嚴汝成報恩為弘文帝肝腦塗地也不離奇。
似乎合理了,但說不通的地方可太多了。
梁安越想越頭疼,他果然還是不適合做這些聰明人做的事。
“平南將軍。”
又是哪個?
梁安回神,看見面前福身請安的陶穗忙迎過去。
“陶穗姑姑,可瞧見我家妹妹了?”
陶穗應道:“長公主殿下正要離宮,命奴婢來迎將軍。”
“好。”梁安恨不能現在就過去,他有許多話想要問問趙丹曦。
其中最重要的那句他首先要問,她今日來是否與趙宴時有關。
梁安迫切想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