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說你沒規矩可沒罵錯。”淩雲芷擦過手也瞧見趙元禛動作,不免管教道:“小皇叔照顧你倒也罷了,怎麼你這樣不懂事盯著皇叔?”
趙琮時倒是笑笑:“可見元禛今日見的都是些喜歡的人,他與皇叔親厚些是好事。”
他說完又笑吟吟問趙元禛:“元禛,喜不喜歡小皇叔?”
趙元禛尚不會自己用飯,但滿手攥著湯勺點頭,又瞅了趙宴時兩眼,在他專屬的小椅子裡擰成了一條奶味兒團子麻花。
“小皇叔,好看。”
語驚四座。
眾人都愣住了,連趙宴時放下勺子的手都頓在半路上,好懸沒滑落。
皇帝哈哈大笑打破沉默,他轉對淩雲芷說:“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淨看些什麼?連小皇叔好看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了,當真是小混賬。”
他口中罵著,不見有不高興的模樣。
梁安悄悄收緊了手掌,默默看向趙宴時方向,見他雲淡風輕放下湯匙擦嘴淨手,面含微笑好像全不在意似的。
梁安想,無論這是什麼場合,趙元禛對皇叔說出這樣輕浮的話都合該訓斥,幼童無知,只是由心贊皇叔容色,他的皇帝父親可不是孩童。
他再悄悄看神色如常的趙宴時,心被一把攥緊。
皇帝不是不懂,只是不以為意。
今日怕是換梁安成了被趙元禛調侃的人皇帝都會大發雷霆,梁安明白,這地方的人對平南將軍有所倚仗,所以從最初碰面還是太子的趙琮時就對梁安百般禮遇,甚至自降身份,從不以太子身份壓他。
比起用太子名頭來令梁安敬怕,彼時的趙琮時更想以平易近人的面孔親近梁安。
初入京都的梁安無所察覺,只以為天家子弟有顆仁心。
而現下,被迫成長的梁安已能透過不起眼的細節做出判斷,趙琮時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親近他的七弟。
當然,這對梁安來說也已不是秘密。
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小事,梁安才更進一步更深刻體會到趙宴時生存之艱難並非手腕上的幾道傷疤而已,那些觸目驚心絕非個例,已滲透在他人對趙宴時最平常的態度中。
“陛下,平南將軍和梁小姐還在這裡,即便今日是家宴您高興也不該這樣縱著孩子。”淩雲芷道,“方才還說我不該嬌慣著孩子,陛下高興禛兒喜歡七皇叔也不該由著他說這些渾話。”
梁安眼角一跳,看向皇後。
“七弟,你坐在禛兒一側身為他的長輩,合該給他一巴掌斥他不該,何必心軟縱著?”淩雲芷溫聲說道,柳眉揚起顯得比平時嚴肅兩分,“蘇格,這樣不懂事的孩子你還在等什麼?”
一直默默在身側候著的蘇格碎步上前應了聲:“奴婢在。”
梁棠月也在桌案下揪住了手裡的絲帕,有心想替小殿下求情,又明白這裡不是她能隨便說話的地方,怕給哥哥招惹麻煩。
她方才與這孩子玩得很好,幼兒無知,尤其喜歡美好事物,別說一個不過兩三歲大的孩子,方才就連她頭回那樣接近瑞王爺瞧清面容都心猛跳了一瞬。
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孩子,能有什麼惡劣心思不成……
“皇嫂,何必動怒?”趙宴時拂開蘇格要抱走孩子的手,順手僵硬在趙元禛後腦輕輕拍了兩下,“元禛可愛,瞧我喜歡,怎麼我沒不高興倒叫皇嫂動了怒?”
蘇格被他擋開手忙跪下,不敢再動。
淩雲芷道:“一向知你是和軟性子,不必為他求情,今日罰他不準再出殿門半步,改改他這頑劣性子。”
“皇嫂不久前才說過‘說她頑劣有失偏頗’,臣弟想皇嫂說元禛頑劣可也有失偏頗。”趙宴時用皇後說過的話回她,又把食指伸過去給趙元禛攥著,忍著胳膊上湧起的冷意,垂眼看著圓滾滾的粉嫩臉蛋兒說:“更何況父皇一向最疼愛元禛,必不想瞧見皇嫂為這樣的小事重罰元禛。”
他連弘文帝都搬出來了,淩雲芷一時沉默。
反倒是一直不言語的趙琮時說:“瞧你們都是什麼樣子?分明說了今日是家宴,大人孩子都是高興才說了不合時宜的話,都聽朕的,誰也不要再掃興,方才也是朕瞧著元禛喜歡七弟心裡高興,難道皇後要連朕一起責罰了?”
他這話說得太重了,桌上的人都站起來就要跪下。
一直溫和待人不像皇帝的皇帝反倒動怒了,他冷笑一聲:“如今朕的話沒人聽了。”
這話更是誅心。
“陛下——靈慧長公主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