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舊事
在梁安與趙宴時說開一切袒露真心時,將軍府裡梁棠月趁著哥哥不在,悄悄提了飯盒去了伏山門外。
伏山早就煩得想耍兩趟大刀,又不敢違背將軍命令,先躺在床上抓耳撓腮,又煩得他躺在地上翹腿,後背涼颼颼的他才沒那麼躁得慌。
聽見敲門聲的時候他還以為聽錯了,等到他側耳再聽,是小姑娘順著門縫悄悄叫他。
“伏山大哥——”
“誒,誒,月妹妹,你咋來了?”
他一骨碌從地上滾起來,胡亂拍了兩下身上的灰塵去門前也不敢開門,貼著門問:“你悶得慌了?來找我解悶兒?”
梁棠月哭笑不得,這時候還有什麼心思想解悶的事,她說:“你把門開啟,我帶了吃的給你,一天沒吃東西,是不是餓壞了?”
“什麼!”伏山兩眼放光,剛激動了一瞬間又垂頭喪氣坐在門框邊上,無精打採說道:“將軍不準我吃飯,還要我自己關禁閉,我可不能違抗命令,月妹妹,外頭冷得很,你快快回去,別再凍著了。”
梁棠月嘆他聽話,心裡也有分寸不能直說是梁安默許她來的,打商量說:“哥哥出門去了,你開啟門悄悄吃完我就走了,不會叫哥哥發現的。”
“那怎麼行!”伏山聽了這話又跳起來,瞪著倆牛眼對門說道:“這樣欺瞞將軍的事,俺伏山可不做!”
無論梁棠月怎麼說,磨破嘴皮,又說親手做了他最愛吃的酒釀圓子,伏山肚子隔著門都震天響了,就是不鬆口開門吃飯。
他堅持沒到時辰梁安沒說話,他決不能違抗將軍命令。
梁棠月被這倔驢執著到沒脾氣,無奈看看時辰想著還是等哥哥回來再叫他來赦令,否則看他是餓死也不會吃的。
“嘿嘿,月妹妹,你能來陪我說兩句話已很好了。”伏山又撓撓頭,重新坐下,嘿嘿傻笑了兩聲。
梁棠月也笑笑,幹脆把食盒放到一旁,想了許久撩起衣裙還是坐在了一旁的地上。
她說:“伏山大哥,反正你關在這裡也無聊,我自己一個也閑著,咱倆說說話也不錯。”
“那是,那是。”伏山點頭如搗蒜,又忙說:“說個幾句也就算了,你身子骨弱,別凍壞了。”
梁棠月心裡熨帖,對這個自來到京都就陪伴著自己的大哥說不出的感激。
她沒接那些話,反而問他:“伏山大哥,你為什麼這麼聽小哥的話呢?”
伏山想都沒想,理所當然說道:“他是將軍,我當然得聽他的。”
“不是。”梁棠月換了個說法,“那如果旁人是將軍,你也一樣如此嗎?”
伏山想都不想擺手:“那怎麼能一樣?”
“都是將軍,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個問題有點難住了伏山,他撓撓腦袋又撓撓嘴,那些道理就在嘴邊,但他又不知道怎麼說出來,急得他嘖來嘖去。
隔著一扇門梁棠月都聽出了他的焦躁為難,托腮眯眼笑道:“不知道怎麼說那就不說了,咱們說點別的。”
“也不是。”伏山忙說,他歪著腦袋想:“是梁大將軍也行,定遠將軍也行,紀夫人也一樣。”
他說著說著笑呵呵道:“以後咱月妹妹也像將軍夫人那樣去做個女將軍,那我伏山當然也一樣的。”
他中心思想簡單,“總之就是,只要是你們一家將軍,說什麼話俺都樂意聽。”
梁棠月先是聽見他說做女將軍心裡一跳,又聽見他後面的話樸實且感人。
她不禁問道:“凡事總有緣由,伏山大哥為何對我一家這樣毫不計較的好?”
豈料伏山急著反駁:“這話可不對了,月妹妹,不是我不計較,這,這都是我應該的。”
他難得有些扭捏,打雷似的聲音都小了幾聲。
“那時候還沒有你這個小妮,也還沒有我。”伏山又憨笑一聲,“但每個後來出生的人都要聽一遍的,娘和賣菜大嬸常常說那陣子家裡像是十八層地獄。”
他說得沒頭沒尾,梁棠月卻忽然想起來中秋放河燈時,伏山說起他是鏡州人士。
鏡州一役之慘烈即便是梁棠月這養在深閨中的女兒也曾耳聞,更何況,那時以死志守住鏡州的人是她外祖,紀宛的父親紀宗沖。
戎烈的父親,當時的東邦王戎梟大刀闊斧宣言要給東邦人更好的日子,喊著東邦此後不再居於人下的號子,率先攻進了鏡州。
即使後來過去很多年,梁守青他們沙盤演練多次複盤驗證也不得不承認,這是隻有戎梟這種草原上長成的漢子才能做下的野路子決定。
他意識到無論往南打去永州府還是往北跟梁伯晟、梁守青父子硬碰硬都是下策,鏡州這個偏遠貧瘠之地成了他的首選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