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他問了。
“你騙了我嗎?”
趙宴時點頭,又搖頭,梁安的心就隨他點頭沉落,又隨他搖頭升起。
“我承認,棒骨守在街角不是偶然。”趙宴時直視梁安的眼睛,“可我不是非要等你不可,靖之,那時我已走投無路,無論誰也好,只要能拉我一把,都好。”
梁安心猛跳:“可它偏偏就在我必經之路上。”
“又或者,”趙宴時沒錯開眼睛,“是你恰好途徑它的必經之地。”
“這世上巧合許多,但未必都巧合在我身上。”梁安說完又停頓沉默,“宵行,我不是……”
“你不相信才有今時今日這一幕,不必不好對我說出口。”趙宴時接過他沒說完的話,“你可還記得你當日怎麼來到這裡?”
梁安看一眼他答道:“棒骨。”
趙宴時淺笑:“棒骨是人?還是會巫蠱之術?棒骨叫你來我府上?”
梁安梗住,他心神一震,似乎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這麼久了,你應當瞭解棒骨。”趙宴時聽見聲音垂眼看在外面玩夠了回屋撞上門的大狗,“它並非誰都喜歡,又或者說,它很難親近一個人,我自出生起直至今日沒踏出過京都半步,棒骨陪我長大,自然也是如此。”
他看向也瞧著臥在一側棒骨的梁安,聲音飄忽:“我有怎樣神通告訴棒骨,那位行經你面前的是平南將軍梁靖之,將他帶到我面前來?又怎麼肯定棒骨肯親近你而不是張口吠叫將你嚇走?”
棒骨貼在梁安和趙宴時之間,頭倚在梁安腳下,前爪扒拉著梁安送的豬骨節。
梁安出神,想趙宴時說得沒錯。
一切看似都是巧合,但走進瑞王府中是梁安自己做下的決定,沒人勸服,也沒人逼迫,甚至在初次過去時林鴻羽提醒他莫要多事。
是梁安偏偏不聽,硬要管了這樁閑事。
如果不是那日街尾有人起了爭執,有林鴻羽在,不會讓梁安過去。
“我騙了你,不過是因為我也在等誰也好,來救救我。”
梁安重新把目光放回趙宴時身上,心莫名抽痛一下。
趙宴時說得雲淡風輕:“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被召入宮中做了些什麼從未對你提起,你猜到是什麼了嗎?”
梁安呼吸急促,一幕幕閃過腦海,鮮血淋漓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在太子發病時拖入東宮的趙宴時,怎麼會是假的?
他瞳仁縮緊,下意識去抓住趙宴時撩開衣袖的胳膊。
“宵行!”
趙宴時強硬攔開他的手,露出了右手腕上數道整齊傷口已然結疤,顏色淺淡尚還新鮮,崎嶇如藤刺紮進梁安眼裡。
“梁靖之,你可曾聽說過我?”趙宴時不顧他難看臉色,冷然問他:“一個在宮牆之中受盡冷落的俘虜嬪妃,生下來瞳色異於趙人的孩子,從前的陛下,如今的太上皇,可曾有一分愛重過我二人?你可有耳聞?”
梁安不敢再看那一道道猙獰傷疤,想起他高熱那日,在棠月屋中,比起如今還更要可怖的鮮血淋漓,震驚失色,卻遠沒有現在令他難過痛惜。
那些傷疤留在潔白如玉的手臂上格外刺眼,梁安後背都繃緊。
“為何一個母親死後甚至被人遺忘的孩子忽然得父親愛重?你可想過?”
趙宴時不帶情緒起伏的話更令梁安心慌無措,坐立難安。
“你是否曾聽聞賜給我這位便宜王爺的封號是哪裡來的?”
梁安忽然抬頭,看著趙宴時唇角似有似無的一抹笑,腦海裡閃過一個人,怔怔說道:“欽天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