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心疼:“阿月,誰教你這些?”
梁棠月被哥哥掌心燙得眼眶還是一熱,她輕輕搖頭,哽咽道:“沒人教的。”
其實是有人的,她想起夜裡睡不著覺思念梁安,怕驚醒熟睡的伏山,咬咬牙脫下鞋子墊著腳尖躡手躡腳走出了屋子。
她不敢走遠,知道院外有人把守保護她,也怕驚動旁人。
這裡很好,終歸不是家。
梁棠月不想打擾這些專門照顧自己的人,就在院落門旁養碗蓮的小小水塘邊上坐著。
現下這個季節,無論什麼綠植都只剩枯枝殘葉,只有院子正中有棵紅梅,開得正好。
她頭一次這樣不規不矩,把鞋放在池塘沿上,只穿著已被泥粘髒的足衣坐在冰涼磚瓦上仰頭看被幾盞昏暗燈火模糊照亮的梅樹。
聽聞京都氣候寒冷並非紅梅適宜生長的地方,可這樣冷的冬月,這樹還是撐過了一年年,在眼下又開出了細小紅瓣。
梅花香自苦寒來,分明梅也喜歡溫暖之地,不過是人為移栽苦寒處賞它孤節罷了。
如果有的選,誰會喜歡在天寒地凍中孤零零盛開,在春暖百花盛時孑然落幕。
她晃神喃喃念道:“紅梅堪恨冬月,早春零落成泥。”
“尚有另一解說,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梁棠月嚇一跳險些折進水池,被男人的手牢牢握住小臂,有驚無險,她驚魂未定回頭瞧人。
“更何況,這棵不是寂寞無主樹。”林凇平溫聲說道,“小月兒,怎麼夜半獨自坐在這裡?冷不冷?”
梁棠月臉紅心跳,忙搖頭,林凇平松開手對她笑笑。
她又反應過來問:“平哥哥何時來的?我只顧著胡思亂想,沒瞧見你。”
林凇平扶著輪椅往前轉了半圈:“我才回來,太晚了來這裡怕嚇著你,只是想在院外看看。”
梁棠月忙想站起來,這下臉轟地燒起來,無措羞赧縮緊身子,想把腳藏起來卻無處可躲。
“我……”她想解釋,又不知該怎樣在一個男子面前說這些話,想去抓住鞋子穿上也無論如何做不到。
“你很像你大哥。”
還沒等她繼續沉溺在羞恥難堪中,林凇平拿過鞋子,抬起她繃緊的腿說:“十幾年前,就在這裡,你大哥也曾做過這樣的傻事。”
梁棠月聽他提起梁紹甚至沖淡了鞋子被一個男人穿回腳上的羞臊,她口齒不利,磕磕巴巴問道:“大哥?什麼傻事?”
林凇平拍拍她腳下的灰土:“丟了鞋子,踩在地上,不過你哥哥還不如月兒你聰慧,當時正是隆冬時節,地上厚厚一層霜雪,他赤腳踩在上面還要我同他一起發瘋,好在現下無雪,你願意踩踩倒也無妨。”
梁棠月兩只鞋重新穿回,平穩落地,她慌忙想站起來,眼神掃到林凇平的腿又惴惴坐下。
林凇平察覺到了她的細心,更笑笑:“不過女兒家的細膩心思他半點沒有,比起你,他更像個無賴。”
“大哥?無賴?”梁棠月瞪圓了兩只杏眼,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梁紹跟這個詞放在一起。
林凇平聽她不可置信的語氣笑意也深幾分:“想必在家裡他一定很有長兄模樣,與我相處判若兩人。”
梁棠月聽前半句重重點頭,後半句又不知怎麼回應才好。
但林凇平並不要她回應什麼,平日裡不多話的人自顧說了很多。
他回身看院落中央的梅樹:“那樹,也是從前你大哥種下的。”
梁紹面孔浮現在他眼前,看見那少年扛著棵樹苗興沖沖過來,滾了一身泥巴才費勁栽好。
林凇平冷眼看他,又無奈端茶過去擦掉梁紹臉上的泥,皺眉道:“你若非要栽樹就差人來,這些事何必你自己費事?”
梁紹奪過他的帕子胡亂抹臉,就著林凇平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盞茶,喘勻氣才呲牙笑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樹,是我爹路經東邦界內帶回來的好苗子,那邊紅梅開得好,品種耐寒種在咱們這兒正好。”
“東邦?”林凇平皺眉,“從這麼遠的地方運棵樹回來,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