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著說等梁紹再長一歲就也教他練短劍的。
“尚未等來……”
他已去了。
梁安不忍再問,他忽然不想聽了,起碼不想聽大哥說了,他不懂太多事,但總看著大哥說出幾個字來都用盡了力氣一樣,悲傷止也止不住地傾瀉在夜明蟲棲息之地,好像連那些發光的蟲兒也黯淡了些。
再後來梁安慢慢知道為什麼這個名字不能被光明正大提起,因為他罪犯謀逆,已在流放涯州的路上身亡了。
至於謀逆什麼,沒人跟梁安說過,無論梁安怎樣好奇,父親都不肯告訴他,只是梁安每次問他,梁守青也愁眉不展,像是想起那時事令他心情沉重。
父親兄長都是這幅模樣,讓慢慢懂事的梁安不敢再問,對於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好奇也就到此為止。
梁安回神看林凇平,一頭霧水。
今日事又和彭大人有什麼關系?
“榮哥,方才提到的那位恆淵又是什麼人?”
他和彭開陽之間難道有什麼聯系?
林凇平斂起臉上一向溫和的笑,眉尾的朱痣都顯得有肅殺氣了。
他緩緩開口:“弘文七年的新科狀元,連中三元及第的逆賊恆淵。”
梁安愕然:“什麼?”
連中三元,尤其是弘文七年間,皇帝忌憚武將廣攬英才,在天下文人逐鹿的年代出了這樣的人物,他怎麼會一丁點兒沒聽說過?
梁安先是愣住,隨即想到弘文二年不過十九即高中武狀元的彭開陽,不止是梁守青長子、林廣微長子的啟蒙恩師,更是太子殿下的武學老師,若不是他主動求問,照樣沒人提起。
逆賊恆淵……罪犯謀逆……
難道說,彭開陽與恆淵竟是同謀?
這也太駭人了,曾經戰敗群雄的武狀元,連中三元及第的文狀元,聯手謀逆,這該是什麼滔天大案!怎麼會半點風聲沒有?
梁安驚問:“他們兩個……”
林凇平還沒開口,趙丹曦先忍不住了。
“等他說完只怕天要亮了。”趙丹曦皺眉,快速說道:“據聞最先是嚴大人督察此案,表奏父皇恆淵連中三元之事另有關竅,這事若是真的自然須得嚴辦,但那時候……”
她抿嘴頓了一瞬。
話是她要說的,卻又停在此處。
林凇平替她說道:“陛下正值用人之際,不可使天下學子對科舉喪失信心。”
所以這事要查,但要密查。
弘文帝自心中將信將疑,恆淵連中三元,其中一考自然就是殿試,皇帝親自考究他的學識申論,認為這是可用之人。
那時宿州一帶鹽幫勢起,隱隱有風吹到京都。
鹽稅有損是國之大事,略有風聲弘文帝也不放心,在殿試之中特意將此題拿出來考校。
恆淵應對如流,慮周藻密,不止答了弘文帝所問,以宿州鹽商為題眼,連帶對與南祁一側鹽馬道上難題一併思慮其中,落腳點絕非紙上談兵、華而不實,反而是對四處瞭解甚深,將此題破得漂亮縝密。
弘文帝眼中都不由閃過贊賞光芒,不住點頭,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連贊三聲“不錯”,因此屬意恆淵上任後攜旨去宿。
由此可見,弘文帝對恆淵才學百般信服,不過一試,連其人品一樣看重。
但嚴汝成是當朝左相,自弘文帝太子時期便輔佐追隨,他的話對弘文帝而言也有極高分量,他搖擺不定,不敢大查,權衡之下做出了他認為最為公正的決定。
他叫來時任步軍統領的彭開陽來主辦此事,步軍統領本不是做這些的人,但弘文帝有搖擺不定事常交由他來處理,由此可見弘文帝對彭開陽人品看重,相信他絕不會謀私誤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