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父慈
東宮燈火從內廳亮到殿外,炭火一盆盆換來,來人請過晚飯被梁安謝絕,他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東宮門邊還沒抬腳就被兩邊侍衛持劍攔下,梁安沒為難他們,他心中明白自己不是來東宮做客的。
出了這麼大的事,太子帶梁安入宮只怕是要興師問罪的。
問什麼罪?
梁安沒退回去,只是站在門前,也沒再邁出去。
他想了又想,把進宮前的事一遍遍仔細複盤推演,想到林鴻羽的眼神臉色和谷搖光的語氣作為。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想谷搖光是有意激怒自己,至於原因,還沒想到。
或許不止激怒梁安,谷搖光當時所作所為現在想來處處蹊蹺,就連太子命他查案時他半點不驚訝,像是就在等太子發話。
這不尋常。
這事若當真來辦算是謀逆,合該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怎麼輪得到他一個小小的京兆府少尹來主事查辦。
但那時候時機恰好,可說天時地利人和,除了谷搖光,梁安也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選能在那時當下代查此事。
天寒地凍百姓會有怨言梁安早有預想,沒想到的是不過一夜過去,災民就被煽動亂起來了。
若說沒人在其中搗亂,梁安不信。
太子沒把他丟給谷搖光不過是因為梁安身份特別,他尚是平南將軍,太子這數月來對梁安禮遇有加,必不想為了這事傷了梁安的心。
即便如此,梁安猜只怕太子已對他心懷芥蒂。
太亂了,梁安默默嘆氣,想若是林家兄弟在這裡就好了,無論哪個也必能叫他茅塞頓開。
想到他二人梁安又想起林相自雪災後疾奔入宮再沒出宮去,這下心裡又多少有了些底氣,林相足智,必不能叫這些宵小得逞。
梁安負手而立,盯著一點點黑透的天,回憶先前的事分明是有人在使攻心計。
無論那些詩也好,還是頭腦簡單容易被煽動的百姓也好,都是某人手中的棋子,就在等著另一方白棋落子做成此局。
也許從馬上翻身下來的梁安就是那處非等不可的棋眼,而恰在其後趕來的趙慶時就是順水推舟的一處妙手。
那麼這事果然不是趙慶時的手筆才對……
梁安越想越陰沉,不安隨著血液四處湧動,尤其在寂靜空蕩的夜裡更是叫人聽見血在遊走一樣的聲音,叫囂著鼓譟,連腦袋裡都跟著嗡一聲響了。
那麼接下來呢……如果按照他推演的路徑行走,下一步棋該落在什麼地方了……
“平南將軍,陛下急召!”
梁安被這聲音嚇著不由自己抖了一下,但很快回神,他抓住了衣擺一側的腰佩,大跨步邁出了東宮殿門。
長樂宮的氣氛不尋常,梁安在殿外等候整理衣衫,瞧殿門兩側衛軍一陣肅殺之意,有了不好的預感。
“召——平南將軍覲見——”
梁安進去,由宮女引路經過層層疊疊遮擋視線的帷幔,在靠近床榻前看見在弘文帝眼前的人怔愣一瞬才請安問候。
“平南將軍請起。”
這話是弘文帝的貼身宦臣周福說的。
梁安起身,餘光掃向床榻上的弘文帝,心裡大約有數他精神不濟,連話都懶得說了。
梁安兩側躬身拜過,只右相在不見左相,太子就坐在弘文帝床榻上,想必是皇帝允許的,趙宴時垂頭安靜站在太子身後,眼也沒抬,梁安只從他身上掃過,沒敢停留。
靈慧公主趙丹曦也在,與兩日前見她時的寡淡素雅不同,今日她改換宮裝,頭上也掛著應有的朱釵金冠,只有綰起的青絲中斜插著那支素簪顯得突兀,此時她單膝跪在腳踏上手裡拿著絲帕在為弘文帝擦汗。
除了這些人,最令梁安意外的是林凇平也在,他在偏處坐著,再往他身後看站著一排太醫,梁安心裡一動,蘭渝也在其中,就在林凇平身後。
他弓著身子即使梁安進來也沒抬頭,不仔細瞧像是林家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