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才說:“我剛去青州沒多久時在軍營裡憋悶得慌,求了大哥帶我去附近鎮上看看,他被我央求得沒了辦法,只好答應了。”
其實那時候梁紹也不算答應,他忙得很,不忍心拒絕弟弟又不想騙他,只好把小家夥抱起來放在小馬上說:“你今日先把馬術練好了,我去雙鴨山下面掃匪,等我回來你會騎了明日就帶你出去。”
梁安不服氣得很,哼了兩聲就自己騎馬去了,梁紹看著小家夥騎在馬上歪七扭八地走笑得眼睛彎彎,叫了伏山陪他就自顧忙去了。
那時伏山剛被紀宛帶到軍營沒幾年也還沒多大,人又呆得很,看著看著就去順手幫人卸車了,等到他幫忙把草料都堆好看見梁紹抱著頭盔回來還美滋滋傻樂呢,再被梁紹一問心裡一咯噔,這才想起來小少爺看丟了。
伏山嚇得要跪在地上被梁紹死死攔住,還沒去找梁守青已有人慌慌張張跑來說有村民趕來說像是瞧見大將軍家的小少爺被馬匪劫了。
說不慌是假的,梁紹腦子嗡的一聲差點兒栽到地上,強咬牙忍下了心慌躍到馬上就出了營地。
這些日子他負責清理那批馬匪,清楚他們地盤在哪兒。
梁安這個不知深淺的騎著騎著得意自己學會了,想著得去給大哥露一手,順便抱著自己的紅纓槍去幫忙殺匪,走了沒多久就迷了路,被流竄的匪徒認出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綁了。
等梁紹把人救回來的時候小命都快沒了,馬匪恨了梁紹,不敢真殺了梁安又憋著一口氣,把他吊在水牢裡等著頭兒回來再說。
梁紹單槍匹馬地來,點名要見他們大當家的,聽說大當家不在眼皮一跳心道糟了,這才不管不顧沖進去救了梁安。
進去時梁安腦袋剛進了水裡,水面上還在冒泡,梁紹紅了眼動了殺心,又強忍下先跳下去割斷繩子把人撈起來。
“大哥說救我起來的時候除了胡言亂語什麼也不會了,肚子裡喝的水能脹死人。”梁安撓了撓脖子,“我倒不記得被大哥救起來後怎麼了,就是夜裡總做噩夢,夢見被扔進水裡怎麼也爬不上來,最後憋得我喘不過氣來就掐著脖子被大哥叫醒。”
梁紹夜裡陪他睡覺,梁安剛有動靜他就驚醒,輕輕拍梁安的背,又在他耳邊一遍遍叫他名字。
“不怕了不怕了,安兒,是哥哥。”
梁安很快就又冷靜,在梁紹不厭其煩地輕拍裡睡著。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梁安回憶起來又想念梁紹,垂眼笑道:“不過是年紀太小,怕了,現在倒也不像小時候那般畏水,離得近了還能強忍下,但若叫我進去可真是要命了。”
從他二人認識以來梁安講了很多故事,但提到小時候一定就是和梁紹有關的。
趙宴時捉住他的手說:“定遠將軍很疼愛你。”
這話叫梁安甚至沒把手抽出來,他回望趙宴時重重點頭,又咧嘴笑:“往後我和大哥一樣,也有人疼你。”
“好啊。”趙宴時笑。
梁安愣住,往常說這些話趙宴時總是說“又說胡話”,今日卻答應得十分幹脆。
趙宴時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手上用了點力氣握住梁安的手:“畢竟又是新年了,我總得換個活法。”
梁安睜大眼看他,心裡的高興滿溢位來,回握住他的手打氣:“你能這樣想,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冷風吹來掀開趙宴時的帷帽,露出其中那張冷淡驚豔的臉,和“過新年”這個熱鬧的詞格格不入,倒和陰沉沉的天相配。
梁安漸漸習慣了他偶爾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這樣的神情,但梁安知道,他有一顆比誰都溫和善良的心,在寒冬臘月也是滾燙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