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阿孃！求你活著阿孃！”
“好……好孩子，宵行，阿孃也想家了，也想越過天山去看看宵行。”
“宵行在這兒，別丟下我，阿孃，別丟下我。”
“這裡的房子養不住我們在日頭底下跑的人，宵行，要跑，要跑出去……”
“阿孃！”
梁安湊近過去，總算聽清了他在說什麼，這可憐人，又在想他的阿孃了。
五日後，他們已回京都，弘文帝聽聞趙宴時救回一命點名叫梁安親自領兵護他安全。
申伯宗在刺客出沒地向北不過一丈的山丘下找到四皇子，他摔進坑裡，額上都帶著血，可謂狼狽至極。
這下好了，事發地共六個人，除開太子這個受害者，刺客死了，剩下三個好巧不巧都救了駕，偏在這個時候四皇子也摻和進來了，聽聞左相看見四皇子時當場懵了。
四皇子平白受了委屈還等著父皇憐愛，根本不知道他的太子哥哥險些被刺，申伯宗這膿包惦記著自己的腦袋，根本不敢跟他提起，直到皇上問話，越問四皇子越暈，磕磕絆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什麼叫刺客一事他知不知情？什麼叫他無故出現在那兒？什麼叫刺客是否是四皇子府上跟著的？
“冤枉啊父皇——”他當即跪下，嚎啕大哭，膝行向前抱住弘文帝的腳訴苦。
“四皇子說他本想找個清涼地方躺躺，叫小廝們去替他獵幾只野兔別太難看，誰知剛找到個小山丘有樹遮蔽陰涼天色就暗了，他不敢再動，又十分害怕，看見一點亮光著急往前邁了幾步摔進坑裡，登時暈了。”林鴻羽講來想笑，又看向梁安嘆道：“這話聽來扯淡，我看倒是真的。”
梁安點頭：“倒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前幾回我見他總怕這是個心機深沉之人，沒想到還真是個純粹紈絝而已。”
“貴妃娘娘在全祿閣外跪了兩個時辰，又哭又辯白，說陛下這般懷疑孩子心性她這做母親的倒不如先一頭撞死以證清白，最後還是常福請了進去。”林鴻羽說，“這下等著看熱鬧的全歇了心。”
梁安“嗯”了一聲：“陛下這是找個由頭放過四皇子，我朝皇嗣本就單薄，為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折個皇子未免太過荒唐。”
“全靠他有個貴妃母親，再有嚴大人一黨死保上諫，本就沒有證據的事，還能殺了四皇子不成？”林鴻羽點頭，“最後下了聖語閻乄旨說四皇子不思進取，把小廝替他獵兔的事寫了進去，不輕不重罰了三個月的禁足，再出來可就臘月去了。”
弘文帝這一手還是夾了私心，這樣的事可大可小，若想重辦可說欺君，但他偏不疼不癢罰了個不思進取，可謂一石二鳥。
往後誰再提起立儲四皇子，明旨在先，德行有虧，自能辯駁。
林鴻羽沒再深談，打一開始他已知道皇帝不會再把這事鬧大了，輕放了四皇子，就要重捶在別處。
四皇子身側跟著的八十三個親衛小廝，盡數殺了，對外編了個由頭說是南祁的細作。
此案推到南祁身上算是了結，林鴻羽也閉上眼睛，替這些無辜之人祝禱來日莫再投身此地任人宰割。
聽林鴻羽說完梁安抬劍輕撞開殿門，趙宴時還昏睡著尚未醒來，但梁安的心反倒算是放下了。
如此一來，趙宴時的死局不攻自破，梁安再不必憂心他不敢痊癒的傷勢了。
沒有實證的事就暫且放過，梁安在心中同自己商議不準再刨根問底，只因此事不同。
這樁正義之舉涉及著東宮儲君，北趙皇帝，他眼下再執意要弄清楚不是救人，是害他。
無論此事多蹊蹺古怪，好在還有這一件好事。
他勾住殿門合上，向林鴻羽嘆道：“宮闈中事難過攻城百裡。”
林鴻羽淡淡笑道：“那將軍是想攻城還是守人？”
梁安嘆道：“守他一人，他一人生，攻百裡城，千百人死，我還是選他一人生吧。”
林鴻羽看向門縫，心中想道，他一人生，也有旁人死，橫豎不過一樣。
況且……林鴻羽收回目光皺眉，趙宴時這個人，奇怪。
殿門之內，床榻之上，面色慘白的人盯著明黃帷帳扶住胸口放緩呼吸，將疼生生忍下。
梁靖之，你果然救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