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光明
這天,還是應兆了。
不止頭頂上的天,腳踩著的天一樣明快了,何槐堂的話句句應驗,幾乎像是用他自個兒的命來逼人不得不信。
太子在弋獲獵場受了驚嚇,弘文帝憂心他又像去年冬天似的一病不起好不容易調理好的身子再垮了。先前秋獵也怕他不過是強撐著,再經此一事難說還好,豈料太子一日好過一日,平日進上菜餚不過動幾筷就皺眉厭煩,如今竟也能一餐吃下一整碗飯。
常福聽李三全來報,難掩喜色,當即去向皇帝彙報,連聲報喜。
弘文帝本正不悅,將手裡的書重重砸在矮桌上,耐著性子聽完龍心大悅,從軟塌上下來,來回踱步後哈哈笑了兩聲,叫來廚子贊了句用心,東宮上下伺候的都賞了一遍。
最要賞的當然是楊守仁,揮手就賜了他處新宅子,也沒想他整日在宮裡候著照料太子,哪有回家的時候。
這也不打緊,聖上賜恩可不在什麼物件兒銀兩,哪怕得他老人家句好話也是造化。
再來……
“今,宣王敏時、瑞王宴時其性之義,其行之良,孝悌恭順,是宜褒編,以彰潛德。朕心之慰,豈吝於褒貺,茲特賜宴。”
“梁氏忠義之家,爾乃已逝忠武大將軍梁守青之子,已逝定遠將軍梁紹之弟,凜然綱常,光前無沗,治下有方,茲以覃恩同賞,欽哉。”
左右兩側來人忙將趙宴時扶起,常福將聖旨遞下笑道:“陛下特意囑咐奴婢,瑞王殿下重傷未愈,不必跪旨,陛下要知道奴婢叫您跪了,回去還不差人撕了我的嘴。”
他這話沒人信,他是弘文帝貼身的宦官,最會揣摩皇帝心思,皇帝若鐵了心不叫人跪,常福瞧見趙宴時要跪怕是要先趴在趙宴時膝下攔他。
趙宴時知道輕重,更不會做出格的錯事,他臉色尚還慘白,勉強笑道:“常公公莫憂心,父皇怪罪您我必得去求情說明原委,不能叫您平白替我受過。”
“您這是怎麼說的?主子爺們高興了給我兩腳都是奴婢的福氣,不敢不受著。”常福這樣說,也露出點笑意。
“陛下說了,瑞王爺在宮裡想必住不舒坦,領了賞叫平南將軍護您回府。”
他一回身又對梁安笑道:“就有勞將軍了。”
梁安向外拱手應下:“臣領命。”
三人坐在一處吃飯是頭一回,興許也是最後一回。
趙宴時傷在右肩,一應菜餚都有人伺候著夾來放在瓷勺裡,他應付著吃了兩口算是謝恩,之後再也沒動。
梁安沒看他,但就坐在一側,心裡想著回去也好,總比在宮中自在,他醒來後太子也來看他兩回,瞧不出有多愧疚,但關切之心情真,不似作假。
“再有難處盡可差人進宮,孤是你兄長,你不好不依靠兄長還要逞強找誰?”
梁安守在外面聽見這話心情複雜,想到趙宴時手臂上已被縫合的傷口又皺起劍眉。
“你一心救我,我已不知如何謝你。”
“太子言重。”趙宴時虛弱說道,“以我病體換儲君安危,是為人臣為人弟之本分,太子記在心中已是臣弟榮光,再說來臣弟惶恐難安,若太子允準,只此往後,切勿再提。”
太子長嘆一息,拍拍他的手拭去眼角的一點淚痕,再出門時對梁安嘆道:“梁卿,七弟託付於你孤心甚安。”
“微臣惶恐。”
梁安送走太子,扶劍立於殿門外,很想進去看看趙宴時,但眼下不妥。
這人秉性純良,被人暗害也全不在意,在太子遇險時他豁出命去救他,可曾想過那裡極有可能是太子安排給他的葬身之地。
這事不能細想,梁安難過,為受盡苦楚的趙宴時,為他不顧性命的手足之情。
“七弟,待你好些我也向父皇求個旨意,隨我去宿州轉轉,宿州毗鄰宿昌河,風景秀美最適宜你去養傷。”
宣王的話讓三人之間氣氛沒那麼詭異了。
“皇兄說笑了。”趙宴時客氣道,又輕笑:“我這身子只怕也撐不去宿州,半路說不得要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