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連“是”都不敢再說了,胡亂抓起東西連滾帶爬走遠了。
梁安笑了一聲:“規矩也不必這樣大,是新來的小公公吧?這樣膽小。”
李盞忙跟著笑道:“不罵是不長記性的,將軍可別跟咱們一般見識。”
“我看那絲帕……”
“少不得是哪個宮女捱了罰,將軍往後可別再隨意撿這些腌臢東西,仔細髒了手。”
梁安笑了笑沒再搭話,跟在太監身後冷了心神。
剛才他看來眼熟,撿起來瞧了兩眼險些嚇著,他還以為是阿月……
他很快想起來,那塊繡著新月紋樣的粉色絲帕是趙宴時高燒那天他隨手系在趙宴時口中的那塊。
趙宴時他……梁安不敢再想下去了,太子大好,太子大好……
“梁卿!”踏進東宮太子爽朗笑聲傳來,擊沉了梁安的心。
梁安拜見太子被他托起,在抬頭看他的一瞬間想太監說得沒錯,太子果然大好。
太子比以往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康健,梁安從第一次看到他時就為他眉心苦楚臉頰消瘦擔憂,眼下卻看太子不過九日已面色紅潤,與上回見他判若兩人。
梁安震驚失語,這世間會有怎樣的高明醫術,令枯木逢春死灰複燃。
這與梁安的認知相差甚遠,他不敢相信,但太子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談笑風生,梁安不得不信。
那趙宴時呢?趙宴時他……
“依梁卿看,明日秋獵可有勝算?”太子看出梁安的訝異神色,不免帶上笑意。
梁安答不出來,說出口的話成了不該問的忌語:“何人如此神通?太子殿下可否引薦給臣?”
東宮殿內的笑聲止住,連李三全都僵直著身子心裡犯嘀咕,想這梁將軍怎麼回事,好端端問這些做什麼?
太子神色淡淡,笑著拍梁安肩膀:“左不過就是平常伺候的人,梁卿想見他做什麼?”
“臣想向神醫求教,有此異能用在戰場,北趙豈會還有對手?”
“瞧您說的什麼話?”不等太子說話,李三全上來打圓場,先拱手拜天再笑道:“將軍快別說笑,咱們殿下是真龍天子的儲君,得天庇佑,哪是隨便什麼平頭百姓無名小卒能比的?如今能大好也是天命所歸,功勞可也不能按在哪位太醫身上,您說是也不是?”
梁安笑不出來了,沒答是也沒答不是。
這本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梁安因趙宴時的境遇橫生怨氣,想要太子的笑別那麼刺眼,但眼前人給出的回答也算有分曉。
平頭百姓。
無名小卒。
和真龍天子比不得,和儲君東宮也比不得。
有些人生來貴胄,有些人生來命賤,梁安今日受教。
太子勤勉聰慧,軍國大事事必躬親。他所受所學都是為君之道,知道心懷天下,知道朝章國故,唯獨沒學“百姓”二字不是書上的一筆一劃,沒學“士卒”一詞不是棋盤上的象子。
梁安懂了,再問不出一句別的話。
他只知道如若明天皇家圍場沒有看見趙宴時的身影,那這國之儲君,也不必再捨命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