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派人來說太子無恙,梁安鬆了一口氣,弘文帝這幾日又沒有詔令,梁安也顯得清閑起來。
左右每日來王府看趙宴時已是他的必行之事,既然想通了要做此事,幹脆就把木頭揣在懷裡帶進了趙宴時的屋裡。
沒想到觸動了趙宴時的傷心事。
他亦有兄弟,卻個個身為皇家貴胄輕易不會碰面,更何況趙宴時本就是不受寵愛的末子,想必情況更是悽涼。
這樣的情形梁安難以應對,分明趙宴時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表明心思,梁安卻彷彿瞧見了他的落寞。
“抱歉。”梁安皺眉。
趙宴時重從書中出來,抬頭詢問:“嗯?什麼抱歉?”
“我並非有意。”梁安將刻刀收起來,捏緊手裡的黃楊木板著臉認真說道:“明日不會再帶來了。”
趙宴時連忙攔住他要收回的木像,急道:“你這是做什麼?”
兩人的手撞在一起,梁安忽覺陰涼,下意識看過去,趙宴時久居室內執筆捧書,又是那明晃晃的白皙,尤其在梁安風吹日曬提刀射箭的麥色手背上更顯得刺目,他又臉熱。
梁安忙解釋:“你不喜歡,我不會再帶來打擾你。”
“誰說我不喜歡?”趙宴時抓住黃楊木的另一頭不肯鬆手,難得顯得強硬。
他這幅樣子和往日不太一樣,梁安說不出來,總之他冷臉不笑,不太像趙宴時。
又像是真氣惱了,又像是他本來就這幅冷淡樣子。
氣氛不太對勁,趙宴時又垂眼說:“我喜歡得很,你就在這裡把梁小姑娘的木像刻完,給我瞧瞧刻得好是不好。”
梁安若要施力怎能被他鉗制住,不過想起他腕上有傷不敢用力,聽他這麼說心中熨帖。
這人是如此溫柔,在自己傷心時候還惦記著安慰他人,實在君子。
梁安憨笑:“你又沒瞧見過小妹,怎麼知道我刻得好不好?”
兩人因這句話不再僵持,趙宴時自然收回手掌。
他也笑:“我雖不識得令妹,不過靖之的樣子記掛在心裡。”
梁安愣住,想他的記掛在心說得太重,又很有些感動。
“靖之清朗俊逸,少不得多少女子為你折心,令妹必定不相上下是位清麗美人。”趙宴時的眼神飄到梁安臉上,“只需瞧刻得與你有幾分相像,自然知道你刻得好是不好。”
梁安梗住,耳尖發燙,一時窘迫結結巴巴的:“宵行,你……”
趙宴時看他這幅無措樣子又笑:“你不要誤會,我雖是玩笑,卻沒有冒犯令妹之意,不過發自肺腑覺得靖之是位俊朗君子。”
這話已叫梁安無法回答,他無奈掏出刻刀,繼續剜刻人像,卻因為趙宴時的調侃有些浮躁。
若論相貌,趙宴時才真正是翩翩公子樣,平生未見生得如此標誌的男子。
梁安久在邊關常見各地人士來往,關內人多相貌扁平和煦,沒什麼足以令人印象深刻的特點,而有自偏遠之處來的人樣貌深邃生有異像,看起來分外淩厲,又很難令人心生親近之意。
獨獨趙宴時中和了兩族人的樣子,生得五官清晰漂亮,從側臉看來稜角分明卻又沒有關外人特有的異樣。
想起林鴻羽說坊間傳聞男生女相不是吉兆,梁安的臉都冷了三分,這樣一個溫潤君子,正直可親,因樣貌生得好就被人惡言中傷,當真是無妄之災。
梁安深信他長得確實更像母親,若不刻意說他是皇子,單憑眼看來與皇帝長得也沒什麼相似之處,雖然弘文帝也依稀瞧得出年輕時必也是位俊秀男子,但無論是太子還是弘文帝,都沒有這樣一雙靈動剔透的眼睛。
這被人稱為異瞳的灰色眼珠漂亮,他不笑的時候冷淡中帶著些疏離,彷彿難以接近,可一旦笑起來時眼波橫流令人心折。
梁安閱人無數,認趙宴時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梁安交友不論貌美與否,只是越接近,越想這樣一個恬靜溫柔的人,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不肯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