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到周曉的時候,江時景還不知道這麼多事情,他只是覺得周曉是個很強大美麗的女性,隨性又開朗,他一直覺得季渝很像她。
可現在,他心裡想的這些膚淺的詞彙都不足以概括一個這樣堅強的人。
但是江時景一直有個疑問:“那……他為什麼總是回來偷錢啊?”
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季博遠,只能用“他”代替。
季渝聽懂了,回頭看了他一會,這才反應過來:“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季博遠賭博?”
確實沒有。江時景有些詫異地點點頭。
季渝挪了挪身體,靠到江時景一邊的手臂上,看著他的臉娓娓道來:“他是來要錢的。還記得我生日那天嗎?那次還是他第一次直接來找我,以前不知道騷擾過我媽多少次。”
江時景摟著他靜靜地聽。
“高中的時候,他們在家裡大吵了一架,我當時才知道季博遠幹的那些事情。從我很小的時候季博遠就有這樣的壞毛病了,一開始是一些小錢……”季渝因為回憶,語速有些慢,他邊說邊注意著江時景的表情,“我們家不是有點錢嗎,那時候不僅是季博遠,連我媽都沒怎麼在意。”
“可是之後,他越賭越大,直到有一次我媽查賬發現有張卡裡缺了很大的一筆錢,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這是第一次見到賭博成癮的人,這人還是我爸。”
江時景一成不變的表情終於發生了一些變化,握著季渝肩頭的手緊了些。季渝輕輕搖了搖頭,低頭用力地扣了兩下指尖,又被江時景阻攔,他繼續說。
“小時候就總聽學校、社會說要遠離賭,我當時還不是特別理解。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他們是真的沒有理性了。”
“我知道這些之後就勸我媽離婚,我媽也是過了好久才同意的。財産分割的時候我媽還給了他一筆額外的錢讓他去填補自己的漏洞,現在看來這些錢早就沒了。我總覺得她心太軟了,都這樣了還抱有一絲希望……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說她。”
江時景沉默著,心裡慢慢地說了句:你們都很溫柔。
“離婚後我再也沒有主動見過他,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但這段時間他來的時候我才看出來他滄桑了很多。”
想到這裡,季渝苦澀地笑笑:“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他那副樣子心裡在想什麼嗎?”
江時景搖頭。
“是很不好的想法……我當時特別希望警察直接把他帶走,所以我甚至想直接舉報他算了,直接去和警察說這個人除了偷盜未遂還在賭博,這樣的話他應該會關個幾年吧?”
“但是聽到警察說他精神出了問題的時候,我……”他抿了抿嘴。
我産生了憐憫。
我擔心他。
他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而是換了種說法:“我居然到現在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如果他真的精神有問題,那麼會不會就不去賭博了?”
很荒誕的想法。
但他莫名就是捨不得。
季渝深深呼吸了一口,面前好像又浮現出了季博遠的臉:“他那副樣子……看上去老了十好幾歲,眼窩陷到裡面,整張臉上都是皺紋。我當時還想‘啊,他是真的老了’。
“他和我記憶中的人不一樣了。”
甚至和前幾個月在自己家裡見到的那副樣子也大相徑庭。
“我本身就是帶著一股氣去的,原本還以為我會和他大吵一架。但……我就是說不出來什麼。”他終於把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我居然甚至還在擔心他。”
季渝感覺眼眶有些熱,他幹脆把膝蓋蜷縮起來,頭抵在了上面,聲音有些低:“好沒用。”
江時景轉了轉身體,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裡:“沒有,你做得很好。”
季渝搖頭,毛乎乎的發頂蹭著江時景的下巴:“我媽心軟,我也是。要是我們都能直截了當地把他送進局子也就沒這麼多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