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書房裡,南諾將最近關於張三的一切和盤托出。他深吸一口氣,忐忑不安地看向顧照乘。
顧先生會相信他嗎?會討厭他擅作主張查探他的隱私嗎?會懷疑他這麼做的目的嗎?
南諾看不出答案,但還是心懷忐忑。
顧照乘轉了下手中的茶杯,出乎意料的開口:“南諾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嗎?”
“啊?”正全神貫注等著顧先生質問的南諾驚訝出聲,沒有反應過來。
“我是說,南諾想知道我狀告那個人的原因嗎?”顧照乘放下茶杯,格外認真地開口,“因為很在意你的想法,所以就忍不住問了。”
“……我有點好奇,但我相信照乘!”南諾看著他,眼裡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我相信照乘不會無緣無故的這麼做!”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好。
青年的眼睛格外漂亮,尤其是在盈滿了信任的現在,酥酥麻麻地潛入對麵人的心底,讓那顆經過風吹雨打的心暖洋洋的。
“謝謝你,南諾。”顧照乘伸出手,摸了摸南諾的頭頂,“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南諾搖搖頭,嚴肅地說:“不是我願意相信照乘,而是照乘無法讓我不相信你。”
會因為一句話就幫助一個無緣無故的人,會認真傾聽每一個人的每一句話,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竭盡所能,這樣的人,你要如何去相信,他會去無緣無故地傷害另一個人,而那個人還是他的父親。
顧照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此時的南諾刻在心裡。過了一會兒,他斂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樣信任一個人,可不太好,我要是騙了你怎麼辦?”
“我相信照乘,而且都說了你不會。”南諾鼓起臉辯解道,“再說了,進監獄的是他,為什麼要不相信照乘呢?會覺得他沒問題的才是傻子吧。”
像張三那種人才是不正常的好嗎?!
“是嗎?”顧照乘悵然地開口,“南諾,你願不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
南諾的眼裡閃過一絲憂慮,面上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鼓勵道:“只要照乘願意講,我什麼時候都願意聽。”
顧照乘彎下眉眼,與他相視一笑,隨後才收斂起笑容,從記憶的深處梳理起故事的脈絡,慢慢地講述起來。
“有一個男孩,他有一個溫柔美麗的母親,還有一個家世顯赫的父親。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家庭無比幸福,母親疼愛,父親雖不與他親近,但也算得上可以。直到有一天,他開啟了潘多拉的盒子。”
不論過去多久,顧照乘都無法忘記那一天。
“那一天是男孩的生日,難得任性的他決定提前躲到父母房間的櫃子裡,晚上好和他們一起睡,但是他沒想到,他竟然看到了令他恐懼不已的一幕。”
顧照乘的手緊握成拳,手指泛白,但他仍舊聲音平穩地說著:“他看到他的父親將他的母親拽到在地上,拳打腳踢。他還看到了母親的眼睛,依舊漂亮,卻沒有一絲光彩。”
“但他什麼都沒有坐,他連挪動的力氣都沒有。他是一個懦夫,是一個混賬,他什麼都沒有做,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而等到他終於從恐懼中踉踉蹌蹌地跑出來,卻只看到癱倒在血泊中失去意識的母親,殺人者早已呼呼大睡,而他的母親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隨時都會離去。”
“男孩痛哭不已,他用最大的聲音呼喊,卻沒有任何人來救他的母親;他拼命地用手堵住傷口,卻依舊血流不止;他想要開啟門,使勁地踹門,卻絲毫反應都沒有。因為唯一能救下母親的機會,已經被他錯過了。”
“到最後,已經精疲力盡的他,只能絕望又依戀地抱著母親逐漸冰冷的身體,看著天花板安靜地過完了一夜。”
“第二天,傭人們驚慌失措地進來,他們發現了一切,但卻什麼都挽回不了。小男孩守在母親的屍體旁,身邊來來往往的許多人,沒有一個人把注意力放在永遠離開的那個溫柔女人身上。”
“他們忙著思考對策,忙著安慰痛苦後悔的殺人者,忙著敲打下人。也包括把男孩關起來,為了防止他亂說話。”
“等男孩被放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的母親被定性為自殺,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顧照乘講完這一切,面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波動,他整個人都帶有一種奇怪的平靜,像是真的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南諾看著他,抿唇伸出手,強硬地分開他的掌心,上面被指甲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月牙形血印。
“你不用擔心我,”顧照乘露出一個笑容,“我看過心理醫生,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是有時候想起來,還是會有些難過。”
顧照乘平靜地看著心疼不已的青年,“南諾,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從來都不是什麼完美無缺的好人。我之所以成為你眼中的好人,不過是因為我在填補自己心中的愧疚罷了。”
“我是一個罪人,一個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人殺死卻什麼都不做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南諾冷著臉,厲聲打斷了他的話,“你為什麼可以這麼看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