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付暄的家,劉知暖向來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和平時一樣霸道闖入,找了一圈沒找到,才推開書房門。
橘子滾落一地,黴綠斑斕,窗外柔風暖陽,伸入室內的櫻花枝椏滿簇生花,飄落的花瓣糊在付暄脖子上的割口,窗戶半開,窗紗隨風而起,二人身影半遮半掩。
劉知暖看著付暄,直到她徹底斷氣後。
[三月二十一號十六時二十七分,本市知名工程師付暄在家中割喉自殺,享年三十一歲]
[報案人為死者姐姐,根據現場調查,發現死者生前患有漸凍症]
[除此之外,現場證據鏈完整,並未發現可疑現象]
[請家屬節哀]
輿論一瞬間嘩然,絕筆在當天晚上寄往荊南。
20月24日,荊南書店正值三十四週年店慶,臺灣著名作家在此舉辦讀者見面會。
店內人影漸消,作家和老店長一起處理該換下來的明信片。
店員高聲喊道:“老店長,這兒有一封信寄到咱們書店。”
“信?”兩個老人互相對視,這年頭寫信都算是稀罕事。
老店長問:“確定是寄到咱們書店的?”
店員:“您看,寫著咱書店的地址呢。 ”
作家伸手接過,放低自己的老花鏡,“留壽春。”
開啟信封,裡面是一張泛黃的明信片,用回形針別了一張拍立得。相紙上的女生看著像大學生,笑得一動一靜。
“這是在書店門口拍的。”老店長湊近,指著照片上若隱若現的“荊南書店”四個大字說,“這麼多年了一直這麼拍,真是一點沒變。”
“嗯。”作家將拍立得遞給老店長。老店長對照片上的人完全沒印象,他拿下回形針,“這是咱們書店的明信片啊,得有好些年頭了。”
明信片印有當地標誌性景點,背後是大段文字。
“公元二零三零年三月廿一,未亡人拭淚行文。”
“吾妻去,十年生死兩茫茫,貪生十載。”
......
......
“宿疾難愈,錦書難託。”
“惟望來生續綿情。”
“未亡人付暄絕筆。”
言罷,兩位歷經世事的老人淚不自知,雙雙嗟嘆。
“店長,這怎麼處理啊?要扔嗎?”店員還當這是一封無主信。
老店長:“這封絕筆不遠萬裡來到咱們這,怎麼能扔?”
隨後,老店長將明信片和拍立得放進相框內,一起放在店內最顯眼的位置。
荊南又到了旺季,遊客紛至沓來。
經年滿腹心事,在不甚了了的落筆間被高高舉起,人所共知;
荊南的櫻花開了一季又一季,明信片掛了一波又一波,旅人故地重遊風采不複當年,不知身邊是否故人依舊;
人世間的塵埃落定又川流不息,時間泯滅一切,卻赦免對愛毫無保留的人。「1」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