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梅大喜過望,“你問、你問!”
“當初在老家過年,你逼知暖姐姐吃你夾給她的菜,惹惱了她,付利為什麼突然扇我一巴掌?那年我八歲。”
劉月梅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件事,努力回想,驚喜過後是一陣愧疚,“那年你爸……那年付利的老相好結婚了,用你們的話來講是他初戀,他心裡不對付。”
付暄:“嗯。你們一直生活在一起?”
劉月梅點頭,頭垂得越來越低。
付暄:“一生一世一雙人,挺好。”
一段非常無聊的對話結束了。
付暄說要自己轉轉,讓劉知暖在車裡等她。咖啡店離湖邊不遠,付暄撐傘來到湖邊。湖邊霧氣濛濛,柳絲如線,春風吹透她鏽跡斑斑的記憶,稀稀拉拉掉渣。
付暄看得出神,湖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她丟了傘,許久未這樣興奮過,正要追過去時被人從身後拉住。
“哎呀你知不知道這湖裡有大魚!你跳下去,沒被及時發現、屍體都被啃沒啦你知不知道!”那人唧唧呱呱說了半天,大概意思是付暄年紀輕輕,怎麼想不開要跳湖。
付暄說:“抱歉,以為看到了熟人。”
這一年升職加薪,拿大單見甲方,好事忙昏頭,她已經有大半年沒去看景婕了。她要去墓地。
付暄精神狀態時差時更差,劉知暖不太放心她開車,雖然嘴上說著“煩死了”,但還是會老老實實等她。
劉知暖的生活很無聊,孩子馬上要上高中了,話不投機,自己安定下來還是談生意,不斷地談生意!身邊沒個能說話的人。
她快四十了,從小跋扈慣了,經歷社會毒打多年,時不時暴躁地發發牢騷。只這樣,也會被說“更年期到了”,沒人理睬她的情緒,也只有付暄不煩她,時常開解她。
至於姐妹倆誰更煩誰,劉知暖還是覺得付暄更煩她。
碑前有束鮮花,看來楊千豔最近來過。
付暄將自己的十朵桔梗花放在一旁。第一年一朵,第二年兩朵,今年是第十年。
付暄平時話挺少,多數時間是個聆聽者,在景婕面前想到哪說到哪。以前說兩三句就走了,甚至什麼都不說,現在一說能說三四個小時,一下午也就過去了。
“我今天見了劉月梅,她老了很多。人老了,嘴也笨了,按理說不應該。”
“劉知暖說我比以前滑頭了不少,你想象不出來吧,沒事,我跟你說一聲。”
“上個月老闆的女兒結婚了,請我們這些人喝了杯喜酒,很熱鬧,高朋滿座、人聲鼎沸。我總覺得你還在。”
“你以前總帶我去熱鬧的地方。”
“我這幾年酒量上來了,很能喝。那天飯桌上有幾個老總,挺難搞的,我喝多了也喝醉了,被送回了家。”
付暄淡淡地笑出聲,眼底是哀憫的柔情,“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陶藝燒的一個杯子。”
“那杯子碎了,然後我醒了,立即去了醫院。醫生說我要是再晚來十五分鐘,就喝死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景婕剛入學那會兒拍的證件照,有些失真。付暄擦了擦上面的灰塵,“你真的好小氣,我總夢不到你。”
“是因為當年我沒說原諒你嗎。”
“怎麼這麼記仇。”
“景婕”眉眼帶笑,神采奕奕。
不出所料,付暄又待了很久。劉知暖靠在車門外抽煙透氣。這片墓地依山傍水,花木扶疏,位置極佳,她都想給自己買一塊了。
付暄面無表情地進入出來,聽到開車門的聲音,劉知暖滅了煙,說了句廢話:“回來啦。”
付暄“嗯”了一聲,小腿突然像灌了鉛似地磕在限位器上,疼痛將思緒拉回現實。她不信邪,又試了試,但小腿確實沒有一點力氣。
“怎麼了?”劉知暖太陽xue突突直跳,“要不要去醫院查一下?”
付暄晚上還要回公司處理合同,本不想去,但拗不過劉知暖。
漸凍症。
付暄翻著報告單,“我還以為是睡得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