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堅決、篤定,絕不迴避——
“我只想要你。”
露臺外的街燈不知何時完全調暗,這一瞬間唯有遠處海水中的一盞月色飄忽不定。
裴子騫站得離卞皎不遠,不過對方要離露臺更近一些,那臉孔便隱在明滅夜色之中,其實很清晰,但答語沒有給出前卻又模糊得像是夢中記憶。
或許是裴子騫的這番話來得太直白又太突然,卞皎張著唇許久,黑漆中眼眸倒映著月光,一片淺茶色。
沒有回答好或者不好,也沒有給出什麼理由或者原因,他只是長久沉默。
其實這沉默並不算久,但又久到彷彿有幾萬個世紀如水一般冰涼流過呼吸,久到裴子騫的心一點一點沉入湖底,久到他真的快將眼前這一切當成一場夢,將南洋的風連同窗外亞庇的海灘都當作用來襯託天國夢境的背景預備沉睡不醒。
這時卞皎卻忽然輕聲開口。
他的聲線很平靜,話語也很簡單:
“……你出來一下。”
說完轉身,朝露臺外走去。
裴子騫的眉間頓生一道猛烈刻痕。
注視著那背影的遠離,他緊了下手指,卻又想到什麼一樣倏地放開,直到將手中那根煙平穩地放到木桌上,終於也抬步追尋那個背影朝露臺走去。
露天平臺燈光熹微,唯有天上一輪月亮倒映在海水中散發清輝。
月光下的身影在護欄邊停下腳步,裴子騫便隨之停下,距離五步左右。
他的視角只能看見卞皎背影。
卞皎新換上身的是一件最簡單的白色短袖,淡藍色牛仔褲,除了一塊腕錶之外身上沒有任何其他首飾。身形頎長消瘦,似乎比最後一次見面還要單薄了幾分,微風一吹,裴子騫的視線就落在那片肩胛骨撐出的褶皺上。
忽地,卞皎轉過身。
他的聲音順著海風從夜色中傳來,清清淡淡:
“為什麼站那麼遠?”
裴子騫的情緒還未褪盡,聞言眸色遽然一動。
“可以……站近嗎?”
能夠看見卞皎點了下頭。
裴子騫就朝前走去。起先兩步的步幅很大也很迅速,緊接著卻逐漸放慢,明顯帶著不確定是否應該停下的遲疑。
就像能夠讓裴子騫懼怕的事情不多一樣,能夠讓他舉棋不定的事情也不多,這樣的時刻對於他來講已經多年未有,以至於心緒都淩亂不堪到無法理性思考。
就在這時,卞皎卻忽然抬步朝他走來。
卞皎步子很穩,也比他確定許多,猛可之間二人距離拉近到唯剩一個鼻息。
裴子騫還未來得及反應,卞皎就已微微抬首,頃刻他的唇.間覆上一片柔.軟.濕.潤,他怔然皺緊雙眉,但不過一瞬,下一刻便伸出手將身前之人攬進臂彎。
隔著柔.順衣料貼緊腰.線的弧度,另一隻手撫上對方的脖頸。動作輕輕,像從天梯掉進雲朵。夜色幽暗之間,隨著身體的貼近,這個吻就這樣順理成章加.深。
渴.望了多久的觸.感,隔了多少年的距離,缺月化圓,難得的滿月彷彿唯獨照亮一對情人,只此一吻間,無數個輾轉反側的日夜從此了卻痕跡。不知過去幾個瞬息,呼吸糾葛變得潮.熱難捱,卻有人倏忽停下動作。
雙.唇分開,裴子騫收緊臂膀,顫抖著呼吸,他朝對方面頰上探去。
手指觸到一片冰涼,霧氣還是淚水,又或者淚水屬於誰的眼睛,很難分清。再垂眸看去,那雙眼眸此刻注視著他,像盛著全世界的海水波紋。
潮.汐之間,海水主人的聲音輕得近乎嗚.咽。
“終於……”
他在說:“裴子騫,終於換我先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