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夢的結尾瞬間浮現在眼前,伴隨著香檳的冰冷漫卷他的大腦,這一次他終於不想再選擇逃避,就像少女選擇嫁與國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即使已經預料結局,你也依然要做。
可惜現實真的不是童話故事,結局並不出卞皎的意料。
當裴子騫說出兩不相欠那刻,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然而片刻之後,卻竟然輕輕笑了一聲。
一段關系時隔多年終於得到終結,說他不難過那一定是假的。尤其是重新回到金湖區外,過去的一幕幕像被定格的電影片段一般在眼前回放,他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想時空倒轉到交流會前,如果他沒有飲一杯香檳,沒有找裴子騫要聊聊,一切也許就尚能保留在那個允許他暗含期許的狀態,至少他們之間的關系不至於如此幹淨利落,利落到叫人都能列出開端與結尾,作下筆墨後悔的序與跋。
然而後悔是真心的,輕笑卻也是真心的。
裴子騫的背影離開時大堂吧外的天已經陷入一片暗藍,卞皎望著遠處零落的橘黃路燈,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到的那場日出。世間的因果環環相扣,過去以為再難說出口的話,再無法面對的曾經,在這一天好像也都已經成為無數種因,指向了這一天的果。
人獨自行過生命,蒙受玷汙,承擔罪過,痛飲苦酒,尋覓出路——
他早該料到,也早已料到,不是嗎?
因此半個月後的今天,當劉成提出要帶他去爬山,他的眼前就再次浮現出曾在淩晨四點見過的那片幽藍。
當第一抹陽光劃過雲層,曦照大地,群山終於從陰影之中脫身。
“我想看日出,只是想徹底接受一些現實。”
卞皎抬起眼,對劉成說:“不過即使沒有看見,每天的太陽也都恆常升起。”
世界如此,太陽如此。
裴子騫如此。
他又怎麼能不如此。
殺青這天的最後一場戲,取景在陽山中學。
久違回到母校,卞皎內心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站在桂花大道上看著昔日綴滿花瓣的枝頭如今獨剩綠色之時,總有一種隔世之感。
這一天是週三,教學樓裡的學生尚且還在上課。
卞皎在一旁候場,這時忽然感覺有人叫了自己一聲,回過頭來發現面孔相熟,反應了一下才認出來居然是高中時期的班主任。
對方仍然梳著一頭教師頭,容貌和幾年前相比沒有分毫變化,上前同他寒暄了幾句。
他講真是想不到卞皎現在竟然去演戲。
這部戲又恰好在陽中取景,莫大緣分,待到時候上映他一定號召全體學生去支援。
卞皎笑了下,說自己不過是演一個小角色,今天就殺青。
“這麼快。”班主任有些吃驚,不由感嘆道:“這麼些年沒回陽市吧?怎麼樣,有沒有和高中朋友聚一聚?”
卞皎官方地回答沒有,忙著拍戲一直沒有時間。
本想迅速了結對話,卻見班主任點點頭,又忽然像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
“誒,說起來,你還記不記得你們年級當時的第一?叫什麼來著,裴……”
卞皎心間一爍。
“裴子騫。”他提醒,接著手指捏了捏,垂眸看向手中的劇本。
“哦,對,是叫裴子騫。”班主任頷首,兀自說:“前些年,你不是找我要過一次你們年級的去向統計嗎?那時我忙,後來才想起來這件事真是巧得不行,就在你之前不久,高考錄取結果才出來的時候,那個裴子騫也來找過我要錄取狀況。而且……”
他故弄玄虛停頓一刻,說:
“他點名道姓要你的。”
卞皎的視線低垂著,原根本沒有興趣對方閑聊的話題,然而聽到最後一句話後卻忽然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