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剛剛為什麼不維護我媽?”
“什麼話,小孩子不懂事較真可以,我一個大人哪能較真……”
“你為什麼不維護我媽?”卞皎打斷他,眉頭皺得一片發青。
鄭懷遠停下來,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較真。
卞皎把手臂抽出來,說:“你從首都到蘇市的時候明明已經離婚了,他說你出軌我媽你為什麼不反駁?還是說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媽破壞你家庭,我媽是小三?”
“卞皎!”鄭懷遠突然說:“你這是在說什麼,別人說你媽媽就算了,你作為她的兒子——”
“誰這麼說我媽都不能算了!”卞皎說:“你憑什麼不反駁他們,憑什……”
“夠了!”鄭懷遠吼了一句:“我說不是就是不是,你連你爸的話都不信嗎?!”
他的聲音很大,簡直具象化為一道驚雷在安靜的狹小空間裡四下回響。吼完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回過神後去看卞皎的反應。
“小皎,你聽爸爸說……”
卞皎只收回手後退一步。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鄭懷遠的眼睛,鄭懷遠看見他的眼眶裡好像在反著水光。
左眼上方那顆痣跟隨著睫毛微微顫抖,然後就是卞皎輕聲開口:“爸……”
他的聲線顫抖,像是碎玻璃,又像碎絮在風中飄蕩——
“你的話,我還能信嗎?”
這天之後卞皎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句話也不和鄭懷遠說,鄭懷遠從他房間邊路過時只能聞見薄荷香薰的刺鼻氣味,像是一把結著冰的利劍一樣,直通鼻息往人大腦裡插。
才開始時,他嘗試過和兒子求和,但是不論他說出多長一段解釋安慰的話語,對方都只會在最後問一句話:“你和我媽在一起的時候,離婚沒有?”
鄭懷遠一輩子撒過千萬個謊言,偏偏在這時再說不出肯定答案。
卞皎等待片刻,知道已經得到回答,就會垂落視線輕輕翻閱手中的書頁不再理他。
期間鄭懷遠害怕卞皎一時沖動和陽市的人聯系,再一次收走了他的手機。翻了下通訊記錄,尤其注意了一下備注為“裴子騫”的那個號碼,看到上一條通話記錄還停留在三月才鬆了口氣。
雖說鄭懷遠沒能把卞皎從小看著長大,一直卻都以對方生身之父身份自居。
他知道卞皎在陽市的時候很開心,孩子的狀態會影響大人也隱瞞不了大人,看見卞皎終於找到了朋友,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然比誰都高興。所以當某一次家長會,在陽中校園裡撞見卞皎的那個家教穿著高中生校服時,鄭懷遠直接當做沒看見一樣就移開目光。
還記得最初試課的那個中秋結束,他曾經問過卞皎對這位家教是否滿意。
當時卞皎嘴上說著不喜歡,但卻並未追著他要換掉對方,鄭懷遠沒有當場戳穿,但過了一會兒回到室內還是忍不住打趣。
“別裝了,老爸不會因為你們聊得來就把他換掉,我是那種家長嗎?”
那時卞皎就抬起眼睛,很崇拜地對他說:“哇,老鄭,你太好了。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他的整雙眼眸像極了他的母親,映照著窗外金湖的波藍銀光,眸光閃閃,那一瞬間彷彿萬事萬物都能在他的目光下變成最無邪的風景。
那時是多麼好的日子。那是多麼清澈的一雙眼睛。
究竟從什麼時候起一切變了模樣?
鄭懷遠真的沒有辦法去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