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滬市相比,南城的許多地方都沒什麼可去的,可江邊卻是它最治癒的地方。
遙舟和陳蕭燃跟有病似的,非要比賽放風箏,賣風箏的人這個時間本來都要收攤了,又被她倆攔了下來。
小孩兒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明天就要離開南城,她去兒童遊樂區找她的好朋友們告別。紀清嫣每次都在同樣的位置等她,她能找得到她。
所有人都走了,剩下紀清嫣和譚知楠兩個非常不熟甚至是剛認識的人一起坐在長椅上。
紀清嫣有點想走。
譚知楠的氣場和壓迫感都太強了,紀清嫣莫名覺得心虛。
但是這都坐下這麼半天了,現在突然走,就顯得更加奇怪了。紀清嫣也不愛玩手機,突然開始玩手機是不是也不太好,好像她有多不樂意跟譚知楠一起相處似的。
譚知楠披著遙舟的襯衫,很愜意地靠著長椅,享受著南城寧靜又美好的夜晚,像是不知道身邊的紀清嫣已經快要內耗瘋了。
難怪譚璟意在這兒玩兒的樂不思蜀,這地方確實挺好,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可惜譚知楠每次來都是為了出差,從沒好好感受過這座城市。
“以前每次出來聽講座、聚餐,你為什麼從來都不來和我們一起?”
譚知楠忽然說道。
“以前?”紀清嫣想了想,意識到譚知楠說的是大學時期的事。
“我們每次一起出來玩,都讓陳蕭燃帶你一起,可是她從來沒有把你帶出來過,一次都沒有。”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紀清嫣點點頭,疑惑地看著譚知楠。
是她少了一段記憶嗎?
“陳蕭燃佔有慾特別強,很偏執,都不捨得把你帶出來給我們認識。”
趁著紀清嫣愣神,譚知楠又說:
“那個時候有很多學生都對你很感興趣,男生女生、學長學妹都有,留學生的圈子就那麼大,彼此都認識。但是大家和你都不在一個專業,你也從來不出來玩,不參加任何聚會,找不到一個和你認識的機會,大家就想讓陳蕭燃把你一起帶出來玩。”
“可是陳蕭燃每次都說不行,她說,紀清嫣是她一個人的。”
“你說她怎麼這麼小氣啊,都不許你交新朋友,怕你被別人搶走。”
“她喜歡你,她又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很著急,每天跟著我討教學習經驗,發了瘋似的泡在圖書館。除了學習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我們有一次出來聚餐,是過生日還是聖誕節,時隔久遠記不太清了。陳蕭燃喝多了之後在飯局上哭得可慘了,她說,她得進步啊,她怕自己不夠好,怕你總有一天會發現她是一個超級無趣又膽小沒勁的人,然後不要她。”
譚知楠說著說著都笑了。
那時候的陳蕭燃對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又愛又恨,她太年輕了,也太膽怯,太悲觀。
一無所有的人要怎麼擁有一朵玫瑰?要看著她在自己手中枯萎,怎麼能不悲觀。
“可是……可是後來我要回國的時候,她並沒有挽留我。”
紀清嫣覺得很難以置信。
可說話的人是譚知楠,這話就變得特別有威信力。譚知楠沒必要騙她。
“因為她覺得你回家生活會過得更快樂。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那個時候……要考慮以後的生存問題,要先還債,無論是感情的債還是學費的債,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但是你不需要,你的家人都特別愛你,對你很好。陳蕭燃說過很多次,上學對你來說不快樂,她想讓你畢業後去過開心又無憂無慮的生活。”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江邊的路燈一盞一盞接連亮起。
紀清嫣抬起頭,怔怔望著天上圓圓滿滿的月亮。
“你回國之後,陳蕭燃每天都在打工,上課,獨來獨往,也不出來和我們一起聚會了。連我結婚她都沒去。”
“她當時那個狀態,就像失戀了一樣。”
譚知楠看著江上亮著光的船隻,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主人公是個生活在小船上的女孩,每天都睡在江上。她說,這是我的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