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果。
蘭齡想,枯骨果可以解毒,如果不能兩個人一起出去,最起碼先治好其中一個,即便不能把另一個人活著帶出去,至少也不至於兩個人都折在這裡。
蘭齡強打精神往花海深處去,厲驚春顯然知道枯骨果在哪裡,但是蘭齡不知道,他只能根據自己之前的想法,往花海最深處,花毒最重的地方找。
更多的花粉順著鼻腔進入蘭齡的肺腑,蘭齡呼吸越來越急促,口鼻像是被烘幹了,很渴,很想要濕潤的涼涼的東西進入口腔。
蘭齡踉蹌著,用劍支撐著身體往前走,他的雙腿已經失去了力量,隨意一碰就會摔倒,他熱得難受,生平第一次想在房間和浴池以外的地方脫下外衣。
不知過了多久,蘭齡幾乎只是憑藉著意識往前走,終於看見了那顆果實。
不需要認識,只要看見枯骨果,你就會知道它是做什麼的。
蘭齡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便本能地想要去摘那顆果實,他的身體告訴他只要吞下果實,他的痛苦和隱忍一瞬間就能消退。
蘭齡幾乎有一瞬間的恍惚,想要直接吃下去。
但是他忍住了。
蘭齡幾乎站也站不住,手腳軟得要脫力,一下跌倒在枯骨果之前。
這一回,他不僅感覺到身體上的不適,心裡也沒有來的十分恐懼,他突然很害怕,害怕一個人呆在花海裡。
厲驚春睜開眼睛,唇齒間清苦的草藥氣味讓他神志清明瞭許多,流鶯的藥效褪去了,厲驚春體內亂竄的靈力恢複了正常,體溫也漸漸回落。
他先想到了第一種可能。
但厲驚春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的身體一如往常,並沒有什麼別的感覺,衣衫也還是整齊的,腰帶也沒有人碰過。
厲驚春呼吸了幾口空氣,表裡的熱度都已經降了下來,唯有左半身還有些燥熱,厲驚春一轉頭,便看見蘭齡倒在一旁。
“蘭齡?”
厲驚春倏忽起身,發現蘭齡渾身像是被放在蒸屜上蒸透了,不斷散發著氤氳的熱氣,手指蜷縮握著一節枯枝在臉邊,臉頰連同手指的關節處都是紅的。
厲驚春一眼就認出那是枯骨果的枝葉,口中的藥味更加清晰,厲驚春剛剛不省人事,必然是蘭齡拿到了枯骨果喂給了他。
厲驚春試探性地用手背貼上蘭齡的額頭,他身上溫度高得嚇人,身上一定疼極了,即使是昏迷中,眉頭也擠在一起,下唇被他咬出了血痕,整個人軟得像一灘熱水。
也難怪厲驚春吃了枯骨果還覺得熱,這熱氣全部都是從蘭齡身上渡過來的。
這裡離生長枯骨果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蘭齡也吸入了很多流鶯花粉,情況絕不會比厲驚春好上多少。
厲驚春看著蘭齡的臉,心口忽然悶得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蘭齡是怎麼強撐著去拿到果實,忍著身體上的痛苦回來把枯骨果喂給自己的。
他為什麼不自己吃下去?
要知道,以他們的情況,沒有解毒的那個人很快就會爆體,註定活不道到下山。
厲驚春緊緊抿著唇,完全無法判斷。他心裡有兩個念頭在纏鬥,難道,蘭齡是賭自己吃下枯骨果後會幫他解毒?
厲驚春被自己這想法逗笑了,前世仙門百家是怎麼形容他的?狼心狗肺,喪心病狂,睚眥必報。
蘭齡既然認識厲驚春,就該知道,厲驚春那點善心早就在謾罵排擠陷害中消磨完了,擠不出一絲多餘的給別人。
又一個念頭升起,這個想法讓厲驚春收起了笑。
或許,蘭齡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身上的毒。
他把枯骨果給自己,只是想讓自己平安下山。
厲驚春一點都笑不出來,他感覺自己被這個想法穿透了,整個人像是被一下子揭穿了外皮。
他站起來,踱步,又蹲下,忽然捂著臉,憤恨道:“騙子,都是裝的!”
他自己和自己生了一會兒氣,又忍不住伸手探了探蘭齡的體溫,隔著手腕處緋紅的面板,厲驚春在滾燙的烙鐵一般的溫度中感覺到,蘭齡徹底撐不住了。
如果不立刻解毒,亂竄的靈力會刺穿他的身體,他馬上就會爆體。
厲驚春神情兇得不行,卻沒有一點狠厲,倒像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被欺負後的惱意。
厲驚春忽然伸手探向蘭齡的腰,在那裡摸來摸去,摸到腰帶的扣子,毫無章法地用指尖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