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洛九江,謝春殘也沒有很意外。他拎著箭尾把自己的收獲併成一簇,沖著洛九江輕輕點了個頭。
“來了?”
聽他熟稔的語氣,彷佛等了洛九江許久。
回身再看到寒千嶺,謝春殘的表情也依舊客氣,他也沖著寒千嶺一點頭,語氣略帶輕快地說:“今日我掌廚,請你們吃全魚宴。”
他面板被曬得黑了些。
原本謝春殘臉色蒼白,臉頰消瘦,因此時時纏在眉心的那股鬱氣看上去就如同鬱結。
不過可能是因為最近吃得好,心態也放開了,謝春殘面板被曬得顏色微麥,兩頰也豐起了一層薄肉,再不是一副刀割般的苦瓜相。
寒千嶺亦沖謝春殘回禮。
雖然俗語常言愛屋及烏,然而真正說起來,在洛九江的這些朋友中,和寒千嶺關系還不錯的,也只有遊蘇和謝春殘兩個。
遊蘇的話……這個傻孩子只要不當面拔刀捅他,哪怕在背後給他一刀子,他可能都會以為你是好人,還會問你最近會不會缺錢。
而謝春殘對寒千嶺沒什麼意見的原因,純粹就是他自覺自己比寒千嶺過分多了。
陰半死不喜歡寒千嶺,是不喜歡他身上潛藏的血味兒;封雪對寒千嶺情感複雜,是因為看到他就感覺看到r18的小黃本;沉淵在寒千嶺面前更沉默些,一半出於同為龍類的相鬥之心,另一半就是怕他拐帶方昭。
可謝春殘不一樣。
他當年在死地裡可謂喪心病狂,連“困住封雪,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殺了小刃”的事都做的出,良心早八百年就扔了餵狗。
後來從死地逃離,他孤身一人踏上複仇之旅,殺人,也被人殺,論起身上的血腥氣來,哪裡敢笑他人重。
他曾經沉淪於苦海惡途的最深處,於是在這方面的心態反而比別人要來得寬容。
何況他早就和洛九江調侃過“右手君”等等一系列葷話,又親眼見證著洛九江究竟怎麼開竅,因此看寒千嶺時甚至有幾分隱晦的鄰家大哥心態。
今兒天氣不錯,左邊住著的小朋友終於想通了,決定跟右邊住著的小朋友好了啊。
當然,他這想法是誰都不知道的。封雪要是偶然得知,能就此事震驚的噴死他。
謝春殘從自己那個歪歪斜斜的小屋裡刨出一套鍋碗瓢盆,洛九江和寒千嶺也蹲下來幫著洗涮。他們三個爺們兒齊刷刷地蹲在海邊,看背影簡直如同一排蘑菇。
洛九江有點好奇:“那個小屋,你真的會在裡面住嗎?”
謝春殘微微一笑,反問道:“你住嗎?”
“……”洛九江才不住。
但源於死地裡出生入死的友誼,洛九江強挺著點了點頭。
謝春殘果斷對此嗤之以鼻:“就是蓋個氣氛,裡面放點不重要的東西。要我說誰住誰傻。”
洛九江:“……”
洛九江手上抄得乃是一口最大的湯鍋,聽聞謝春殘的嘲諷,他把這口湯鍋舀滿了海水,二話不說當頭潑了謝春殘一身。
謝春殘被淋了一身海水,他在臉上抹了一把後便擰起眉毛,不甘示弱地掄起了飯盆。
對於謝春殘擺出的反擊架勢,洛九江亦是氣勢十足,腳尖已經勾起了一疊飯碗。
最終,在無聲抱起一口大缸的寒千嶺的監護下,他們兩人握手言和。
三人對視一眼,全都忍不住笑起來。
有了這些日子的歷練,謝春殘做海味的手法已經相當熟稔。
他們三個彼此分工合作,很快一桌煎烤烹炸,燉湯生切的全魚宴就擺上了沙灘。
比起當年白虎宗裡一起吃得那頓火鍋,以及死地中抓鳥來做的小烤肉,這回的菜色就更齊全了些。
三人舉箸吃了一會兒,竟然還有個特別的來客。
那小姑娘才十二三歲模樣,頭上結著兩條麻花辮,項上繫著一串明珠,短衫闊褲,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海女。
然而這女孩卻半點不見羞澀,上來第一句話就喊“歡大哥”。
洛九江驚異的目光在謝春殘臉上停了停。
謝春殘非常自若地看回去:“怎麼著,沒見過謝見歡嗎?”
小女孩不認生,大大方方地跟“俊哥哥”和“漂亮哥哥”各自打了個招呼,然後去扯謝春殘的衣角,嘴巴甜得像抹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