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清亮,不是那種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卻逼音成線,瞬間流入方圓百丈內所有人的耳朵。
收賬的夥計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掌心內躺著一塊極品靈石。
別說包一條街,就是包小半個城都綽綽有餘。
洛九江這一手亮出,幾乎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此地必有重大事件發生,斷開關系是第一要緊。那說書的老頭兒是個老江湖,腳底抹油跑得最快,連桌上響木都沒來得及收起來。
玄武饒有趣味地看著洛九江這一番應對,直到人潮整齊撤去,他也沒做出什麼反應。
他只是笑道:“現在你就肯放心坐下喝茶了?”
洛九江雙目冷淡如結秋霜,神識無聲掃過,確認長街上修士們各自離開了個幹淨,他這才森然拔刀:“現在,我才放心了結舊賬。”
茶樓大廳涼爽宜人,並無穿窗而過的氣流,洛九江刀氣卻掀起一陣平地風波,嘩地一聲,捲起玄武半面寬袖,露出對方一條修長結實的白皙手臂,以及空空如也,並無玄機的袖底。
那一刻玄武不避不讓,任洛九江一刀點下,刀尖割裂自己一寸肌膚,卻無血無肉,只露出底下精密運轉的齒輪和機械來。
洛九江的刀勢驟然停住。
“你是傀儡?”
這具傀儡玄武的神態不知為何相當逼真,一舉一動全然肖似生人。此刻玄武眉眼稍彎,就好像冷眼旁觀地看了一場洛九江的笑話。
洛九江終於明白這個玄武身上為何帶著一種違和的異常感。
要知道,雖然他從未見過如此精緻的傀儡,但他還有基本常識。
世上或許會有非常稀有的,能力堪比元嬰的強大傀儡,但那到底是聽憑主人驅使的死物。
如果要像眼前這具傀儡一樣,直接受玄武神識控制,行臥舉止有如生人,那必然要犧牲一部分功能,其實力大概不足本體的百分之一。
要殺這樣的玄武不過舉手而已,但洛九江想知道對方因何出現在此。
“我說過,你太緊張了。”玄武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是怕我殺那個說書的?呵,還遠不至於。”
洛九江收刀,但仍然站著沒坐。他閉了閉眼,彷彿還怕自己一睜開眼睛,雙目之中就噴出盈沸的忿怒來:“你屠絕了整整十三個世界的人類。”所以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
玄武嗤笑了一聲,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劃了一道“一”。
“一個螻蟻,和一群螻蟻,在我眼中俱無分別。所以倘若我要殺,也是成千上萬、亡族滅種的殺,和他說了什麼無半點幹系。”
講到這裡,玄武眼梢一挑,斜睨了洛九江一眼,“你們人類之間流言如何,本尊並不是很在乎。”
他這一番發言可謂是氣勢十足,全然是一個連滅十三界的一等大魔頭應有的冷酷。
倘若不是下一刻他被洛九江刺破的左臂稀裡嘩啦地碎了一地,那洛九江還能再更忌憚他一點。
然而如今……
洛九江看到那連皮帶骨加零件鋪開一地的場面,心中詭異地閃過一個念頭:這可真是碎得和鋸末一樣啊。
玄武側頭看了看自己突然軟軟塌下的袖子,竟然生生給氣笑了。
他沒好氣地一彈自己空蕩蕩的袖管,冷笑道:“看我至今還未殺椒圖,便應知道,我遠比你想得寬容多了。”
玄武說自己寬容,洛九江實在是不敢茍同。
但是地宮裡曾經救自己一命的椒圖前輩,如今居然落在玄武的手裡?
洛九江眯起眼睛看了這個玄武傀儡一眼,頓時感覺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從滄江前輩到他的師父,從公儀先生到椒圖前輩……玄武這輩子是和洛九江所有長輩槓上了嗎?!
他是洛九江的長輩粉碎機嗎?!
結果在這件事上,玄武居然還惡人先告狀。他整理了一下袖子,再看洛九江時顯然就發現了一點別的:“……你的道源多了,是誰的?”
才凝神想了想,玄武的臉色就為之一沉——原來傀儡真能如此生動地變化表情,他沉聲問道:“饕餮?”
洛九江不遮不掩,殺氣四溢道:“他新死不久,你叫他有事?實在著急,我送你一程。”
玄武一聽猜測成真,氣息登時比洛九江還冷:“我一共兩個九族盟友,你是要告訴我,他們都死在你的刀下?”
洛九江分毫不讓:“好說,眼下還差閣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