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對上卻滄江的指尖。幽冥到底對卻滄江有所影響,他身上溫度始終泛涼。然而枕霜流身為靈蛇寄主,本身的體溫也相當低。
同樣寒涼的十指指尖互相碰上,沒凍到任何一個人。
只有滾燙的兩顆心熨帖在胸膛裡,熱騰騰地散發著暖意。
枕霜流滿足地閉上眼睛,喟嘆道:“滄江……”
卻滄江笑道:“過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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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圖知道自己給玄武的那個傀儡是個什麼貨色,但玄武本人顯然是對此全然無知的。
這麼看來,文盲其實也有文盲的好。
玄武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個第一等以自己為中心的人,正是因為如此,他有著整個三千世界沒有第二份的自信。
他信椒圖既然把傀儡拿給他,那就必然是成品。因為世上不會有人敢騙他。
……他錯了,還錯的離譜。
玄武才把一道靈識塞進這傀儡裡,就感覺傀儡隱隱阻斷了自己的神識所在。
這是一種讓玄武感到萬分陌生而別扭的感觸,彷彿他主動束縛了手腳,把自己裹緊一層層的蠶繭裡,然後隔著十幾層棉被厚的保護罩去接觸外界。
那傀儡行動起來雖不至於跌跌撞撞,可操縱著傀儡的那點神識已經感覺自己笨手笨腳。
難道人類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是這樣的感覺嗎?
玄武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信心滿滿地操縱著傀儡朝外走。
那傀儡生著他的面目,走過整個玄武界也沒人敢攔一下。倒是出了玄武界佔領的那十三個世界後,正好一頭栽進了戰場。
恰好遭遇了出來花前月下、談情說愛,順便路過此處的枕霜流和卻滄江。
在枕霜流的前半生裡,他對玄武是隻有敬畏,敬怕,而無過敏似的忌憚憤怒的。
然而自從滄江死去的那一刻,仇恨有了,敏銳有了,日日夜夜煎熬在他五髒六腑之中的那把闇火也有了。
這火光直沖天靈,甚至燒在他的眼睛裡,如同兩團幽幽鬼火,百年不滅,直到重逢當日才被兩行濁淚澆熄。
簡而言之,枕霜流看不得玄武。
幾乎只在那傀儡出現在枕霜流神識邊緣的那一刻,枕霜流頭腦裡就警報大作。
他如同在戰爭、洪水以及地震中受驚過度的普通人那樣,第一時間就被激起了遠超正常防禦範圍內的反應。
於是剎那之間,卻滄江便見到枕霜流表情不對。下一刻枕霜流的影子突然從卻滄江身邊消失,眨眼便出現在玄武傀儡的面前。
濃濃的毒霧瞬間遮蔽了傀儡的雙眼,玄武只來得及分辨清楚前不久剛剛交手的枕霜流身影,傀儡上就傳來材料被腐蝕的聲音。
玄武試圖開口說話,卻發現這傀儡沒有提供這個功能?
怎麼搞的,人類又不啞!
他還在努力擺弄這個傀儡,試圖開發出人類傀儡的交戰功能時,枕霜流翻出兩柄短匕,當下已經把他的零件拆得可哪兒都是了。
玄武:“……”
也只有這個機械構成的玄武已經橫屍遍地,靈石磨成的心肺腸子擺得像個小攤兒一樣,枕霜流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他一腳踩碎了從“玄武”腦子裡拆出來的中樞靈核,緩緩吐出了一口鬱氣。
直到此時,他腦海裡過度繃緊的那根弦才停下來,不再繼續發出警告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