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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好宴進行到中途,果然時局突變。
蔡東升一直惦記著剛剛靈蛇少主那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因此即使箸間夾滿了珍饈佳餚,也依舊食不知味,連對鞏固修為最有益的妙甘酒都只是略微沾唇。
然而事後想來,也許正是這份“毫無食慾救了他的命,足可見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至的舊道理。
這頓飯才吃到一半的時候,上首的某一位元嬰大能,不知怎地就突然跌了杯子。
那五彩煉心脆琉璃的杯盞在地面上跌出一聲清響,而那位元嬰真人也如同一條被抽去骨頭的長蛇一般,軟綿綿地朝著地面上倒去。
這姿勢動作當然失態至極,然而對於場內變故來說,這位元嬰大人的反應,好像只是一場改天換日的前奏。
接下來,象牙箸噼啪落地的聲音,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連成一片,每張圓桌上都不時有人被抽去全身靈力,丹田發僵發木,周身無力滑落。
蔡東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對面的某個賓客,先前還正大快朵頤,突然之間便腦袋一歪,口吐白沫,心中不由驚慌至極。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隱隱感覺自己的經脈裡也傳來一種令人麻木的酸軟。
怎麼回事?是鴻門宴嗎?蔡東升又驚又怕,不由在心裡想道: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手?那心魔誓,他們不是都由著白虎主的意思,全都簽了嗎?!
眼前的景物已經朦朧斑斕起來,化作大片拖曳著尾帶的色塊。蔡東升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去,看清了會場地下正亮起來的暗青色紋路。
主座上隱隱傳來白虎主驚怒的咆哮:“這是怎麼回事?!”然而進到蔡東升耳中時,這聲音便彷彿被濾網加工了七八遍一般,聽也聽不清楚了。
宴席中終於有人站了起來,可那行動的步調實在太過整齊劃一,反而讓人心目中生出不妙之感。
有人含笑從容走到會場的最中央,他滿意地打量了一遍全場七倒八歪的情狀,實在壓抑不住心裡的得意,揚聲大笑了一場。
這個聲音,好像是……蔡東升半閉著眼睛,毒性和陣法配合在一起,與地下滲透出來的藥氣三者結合,不斷沿著他的經脈攀升。
他也是在相當惶急的自救空閑中,勉強辨認出那道屬於白虎宗宗子的音色。
似乎是第八宗子?就是先前還和靈蛇少主有隙的那一位?
第八宗子大笑三次便就此收聲,他手掌側立,比作刀型,用力往下一切,喝令道:“玄武衛——”
玄武?蔡東升登時神魂俱顫,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靈氣也就此散了:白虎宗的宴席上,為何會有玄武衛?!
我們不是為了斬除奸佞,共抗玄武,這才齊聚白虎界嗎?為何在慶功宴上,會有玄武的人做了這麼多必殺的佈置?
似乎像是要為他解惑一樣,那第八宗子很快就轉向白虎主的方向,向著上首白鶴州躬身一禮,客客氣氣地說道:“實在多謝宗主的……”
他這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白鶴州脫口截斷了。
“住口!無恥小人,失德細作,你一個不忠不義,背叛宗門,被玄武惡賊收買之輩,也配叫我宗主?”
“啊?”第八宗子猝然噎聲,他猛地抬起頭來看向白虎主的方向,失聲驚叫道:“宗主,明……”
一個“明”字才被他吐出最開口的半生,就被生生一爪永遠地掐回了喉嚨裡。
白虎主不知何時,已經一改方才疲憊倦怠被暗算的姿態,更沒有了發青發灰的中毒臉色。他眨眼之間已經出現在第八宗子面前,手掌橫過對方喉嚨,指如鋼鉗般無情收緊。
“你是要問本宗,‘莫非宗主早有準備’嗎?”白鶴州搶白道,“不錯,對你這叛徒賊子的鬼祟行為,本宗近日早有覺察!”
第八宗子喉嚨裡泛出咯咯幾聲最後的掙紮,手腳在半空中亂舞了幾下,很快就面孔紫漲,口鼻流血,脖頸骨頭喀嚓一聲,被白鶴州生生扼死。
那些原本已經應了第八宗子號令,站起身來的玄武門下,一個個俱都不知所措,如神龍失首一般互相交換著眼神,似乎覺察到大勢已去。
白鶴州丟下第八宗子尚且溫熱的屍身,手掌在身旁八仙桌上用力一擊,揚聲問道:“我白虎宗人何在?”
宴席中再沒有人站起來,卻有許多身著白虎宗低階服飾的宗人從四面小徑中魚貫而出,每個人基本都是將近金丹的修為,顯然正是本宗精銳,只是用低階弟子的服飾聊做遮掩。
有人第一時間就朝白虎主行禮疾報:“稟宗主,這叛徒還在會場外連布九重藥陣,均被我們攔下,毒藥全部當場截獲,不至傷及諸位客人!”
“稟宗主,玄武老賊的手下一共混入一百餘個世界的隊伍中,之前試圖在宗內作亂,我等早有準備,盡數鎮壓!”
“稟宗主,宗主神機妙算,料到玄武手下不甘寂寞,必然要動傳送法陣。我們埋伏多時,一舉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