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仙鶴。
在長廊的盡頭,是一片如鏡泊般的湖水,半空中響起三兩聲長嘯般的鶴唳,就有朱頂白羽黑邊翅的優雅水鳥在水面上一俯而就,再抬起頭來時,長喙裡已銜著一條銀魚。
這姿態優雅高傲的禽鳥並不揹人,眼看洛九江一行人走到湖邊,還會高昂著頸子接近。它雙翅一展,兩條細長的腿也在長廊上敲擊出篤篤的清鳴。
“是仙鶴哦。”封雪壓低了聲音和洛九江說,“真有點想摸摸。一般傳說裡修士不都是騎鶴代步的嗎,怎麼我除了白虎宗這裡,就沒見過其他宗門大量養鶴?”
洛九江迷茫又錯愕地看了封雪一眼:“騎鶴代步?雪姊,鳥類脊骨中空,除非修為到達一定程度,不然成年修士往上一坐,那鳥顯然得骨斷筋折,必死無疑。但只要修為夠了,無論什麼鳥類都能代步,何必非要騎鶴不可?”
封雪看著他的眼神竟然比洛九江更錯愕,不過她顯然訝異的方向不太一樣:“不是吧,你們連重力都不在乎了,怎麼解剖學上還這麼講究?你一個玄幻修真封建人物,居然在給我講生物?”
洛九江:“……”
封雪蹲下又往前蹭了兩步,想嘗試著摸一摸那隻半人高的丹頂鶴。
“白虎宗養鶴多,可能是跟白虎主有關……”洛九江站得遠了一些,跟封雪講解何以白虎宗偏愛養鶴的緣故。
然而正當他們在這消磨時光的時候,一聲暴喝突然從背後傳來,仔細一辨,聲音裡居然還有幾分抓住別人小辮子的得意和狂喜。
“‘鶴’來‘鶴’去,還意圖抓我宗仙鶴?如今的客人都是這樣沒有禮節嗎,竟然對宗主大人不敬至此?”
“……因為現在這位白虎主的名字就叫白鶴州。”洛九江幹巴巴地接上自己的下半句話。
而不遠處的那四五人像是又抓住了什麼把柄,大聲斥責道:“竟然還直呼宗主名諱!既然已知宗主名諱,也敢明知故犯,意圖傷害本宗仙鶴?”
那隻白鶴因突然的大喊大叫聲受了驚,拍拍翅膀,從距離封雪半臂遠的地方飛跑了。
封雪才站起來,一句咄咄逼人的質問就拍上了她的大腦門子。那幾個身著白虎宗服飾的弟子怒道:“不敬宗主又意圖傷害聖獸,你該當何罪?”
幾句話的工夫,那隻飛走的白鶴居然又“仙鶴”直接加碼到“聖獸”的地位了。
面對著這幾個明顯就是來者不善,專程找事的弟子,封雪沒好氣道:“講講道理,做個人吧。半刻鐘以前,我還不知道貴宗白虎主尊名呢。”
她前生今世加在一起,也從來沒聽說過誰家跨省旅遊之前,第一件事是搜尋該省省長叫什麼的。
那個弟子顯然也沒料到封雪敢這麼硬剛,一時間沖到喉嚨口的斥責都噎了一噎。
洛九江眼看著另一個弟子從身後拽了開口的弟子一下,換了人上前一步,用一種理解的口氣重新和封雪說話。
“客人不是本宗弟子,對許多事情自然也不瞭解。我師弟剛剛太兇了,還要在這裡和道友道歉才是。”
見封雪臉色緩和了一些,這白虎宗弟子又轉了轉口風:“但畢竟本宗規定在此,白鶴乃聖獸,確實不能擅動。我和師弟見了便不能坐視不理。人情之外更有法理,還請姑娘諒解則個,隨我去執法堂一趟,將此事解釋清楚就好,你看行嗎?“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姑娘不是本宗之人,執法堂也不會苛責姑娘的。”
洛九江嗤笑一聲,問道:“這是紅臉唱不成,就換白臉上了?”
不然是件想要摸摸仙鶴,而且還沒摸著的小事,有什麼必要非得帶封雪去執法堂?就算“鶴”字應和了白虎主的名諱,那也不至於宗門裡隨便找出只白鶴就是聖獸吧。
公儀先生名字裡也有個竹字,他怎麼就沒見到書院裡禁用竹製用品呢?
青龍書院第一等弟子還以“聽竹”為名呢。
那弟子一見遊說封雪不成,臉色登時便沉下來。他背後那個弟子,也是先前大聲斥責封雪的那個白虎宗弟子沉不住氣,連譏帶諷道:“到別人宗門做客還不守規矩,不帶腦子,手腳也不怎麼幹淨。這就是董雙玉朋友的教養嗎?”
洛九江與封雪錯愕對視一眼,心中荒謬感一時都難以言說。洛九江甚至被荒唐得笑出聲來。
這幾個家夥擺明瞭找茬,他本來還以為是因為千嶺的緣故——沒準千嶺在前堂正應付著許多界主的刁難,白虎宗的弟子就得到授意來對付洛九江。
結果竟然是他想多了,這根本都不關千嶺的事。
這幾個故意刁難的弟子,是沖著董雙玉來的。
眼見洛九江和封雪都不把自己的軟硬兼施當一回事,那個原本和氣的弟子也終於變了臉色。
“幾位道友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不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