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屬接二連三地帶來了“枕霜流第一次水鏡傳訊”、“玄武界事變”和“枕霜流第二次水鏡傳訊”等壞訊息,並且接連打擾了寒千嶺兩次好事, 確實應該燉只喜鵲改改那個報喪的口氣。
但憑寒千嶺冷淡的性格, 會在緊要關頭主動離開, 去找他這個不相幹的人說一句閑話,其實是相當奇怪的。
洛九江對此當局者迷, 枕霜流卻看得十分清楚,這渾身黴氣的神龍小子就是在退而結網,故作姿態。
寒千嶺一進一出只花了三四息時間, 洛九江的全部注意力卻都因為他這一趟走動自然地落回他的身上。
枕霜流再次印證了自己先前那個猜測:左膩來右粘去, 這小龍還有沒有點上天入地唯一神龍血脈的矜持了?他看這家夥哪裡是龍, 分明就是隻成精化形的大尾巴狐貍!
……反正枕霜流這麼想的時候,絕對沒把同樣的操作往自己身上帶入過。要知道按照同一個邏輯來說, 他其實也並不怎麼有靈蛇的尊嚴啊。
見寒千嶺輕輕巧巧就把洛九江注意力吸引過去的模樣, 枕霜流心裡惱怒, 雙手抱臂環起, 枯瘦的食指在手臂上有節奏地敲了一會兒,然後驟然一停。
“你若想來……可以來。”枕霜流盯著寒千嶺沉聲道。
他語調平平, 並無威脅之意, 可洛九江就是從裡面平白地聽出了一股“一定讓你豎進橫出, 有去無回”的陰森氣來。
洛九江:“……”他錯了, 師父和千嶺若能相親相愛固然是個恐怖故事, 但這兩人要真動起手來,那可能立刻就是一件恐怖真事兒!
左邊是榔頭,右邊是錘子, 兩方叮當相撞一陣,榔頭錘子未必見到怎麼樣,但他洛九江鐵定被敲打成最中間的那股夾板氣。
他硬著頭皮從中勸和道:“師父息怒,回去侍奉師父師公膝下本來就是徒兒的本分,我如今正是歸心似箭的時候。但是吧……”
枕霜流就冷冷地瞧著他,一言不發,專心等著這個放了自己一個驚天巨鴿的弟子的“但是”。
“但是實不相瞞,我也是沒辦法了,主要都怪窮奇太缺德。”洛九江投向枕霜流的目光俱是誠懇,純屬睜著眼睛說瞎話:“那個什麼,徒兒不幸被窮奇偷襲,中了種叫做‘看不見千嶺就想得了不得’的奇毒。”
寒千嶺:“……”
枕霜流:“……”
窮奇就是真有這麼種毒藥,也沒道理拿出來給自己的殺身仇人成人之美。更何況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奇葩的毒。
他真是開局一張嘴,剩下全靠編。單看他的語氣和表情,居然還說的跟真事兒似的!
枕霜流恍惚又在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養塊叉燒代替——叉燒有什麼不好,叉燒又不會扯淡!看看洛九江這做派,別說叉燒,就連饅頭都比他強!
寒千嶺眉毛略挑,嘴唇已經不自覺之間悄悄彎起。然而反觀枕霜流雙眉怒揚,顯然已經平均地把怒火從寒千嶺身上分攤做了兩份。
枕霜流陰惻惻道:“我教了你那麼久,憑你的聰明天資,除了囚牛的音殺之外,你就只學會了拉偏架嗎?”
眼看洛九江即將面臨當場死球的命運,殿外那下屬報令聲卻突兀地忽然又至。
一天裡接二連三地收到這下屬幾番傳訊,一個個訊息無不牽扯著大悲大喜,使得洛九江對此人的聲音幾乎免疫。在看到那個下屬有點緊張的激動表情時,洛九江感覺自己都已經麻木了。
寒千嶺對那下屬揮了揮手,此人便走上來奉上一塊玉簡,用不輕不重的聲音稟報道:“宮主,方才白虎主廣招天下修士,欲在白虎宗宴遍三千世界修士,說是玄武其意必指東、西、南三方,而他則願同諸位修士商大事,共存亡。”
在水鏡的那頭,白練的影子隱約浮現,而枕霜流也同時側過身去,想來也是收到了近似的訊息。
白虎的突然下場,顯然讓本就撲朔迷離的事態更加複雜。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相當簡單高效地救出了現在的洛九江。
洛九江伸手接住寒千嶺拋給自己的玉簡,一面分出一縷神識來讀,一面忍不住悄聲問那個下屬:“你真去喝喜鵲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