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開宴之前,洛九江和墨羅各自設法拿下一片紅衣衛, 把他們統統換成了自己人。
紅衣衛中並未察覺動靜。在跟隨著首領按照指示前移後撤, 走過層層疊疊的陣法, 最終步入大宴所在時,洛九江無聲地和墨羅交換了一個眼色。
之前在書院的時候, 洛九江也學過一些粗淺的陣法基礎,設陣的本事可能不夠精通,但是最起碼的眼界還是被養出來了。
就他自己心裡粗略估計, 在自己和墨羅進入場內的這段路程上, 起碼經過了六個鎮江流級別的大陣。
要知道, 鎮江流屬於陰性陣法,論起規格幾乎和鎮山大陣齊平。
陣法通常都講究個對稱齊平, 根據他們這個宴席場地的面積大概估算, 圍繞著整個會場的陣法怎麼說都不下三十。
洛九江不是沒有見過陣法, 但是披香宮這個地方似乎格外地喜歡採用陣法。
此前他非要楚腰幫忙偽裝才能進入內宮, 就是因為進入內宮前的七道大門,道道都是鎮山級別的大陣。如今小小一個宴席會場, 所用的壓制陣法竟然都要抬到鎮江流級……
當然啦, 這些陣法都各有用處。單是洛九江看到的這些, 就有用於調節場內環境的、隔絕外界聲音的、隱藏宴會會場真正位置所在的。但最多的一種陣法, 就是用來封鎖這片宴會的會場。
洛九江心中生疑, 但面上依舊平靜如常,並不表現出來自己的好奇。
說來墨羅給他的那個法器相當好用,無論他做什麼表情, 那張模仿出來的臉上也會浮現相應的神色,而且看起來非常自然。
反而是墨羅他們幾個,藉助一些偽裝的工具,易容面具能在臉上貼合撐起,但是不動表情還好,一旦需要哭笑發怒,就會出現連凡人都能一眼辨別的僵硬。
由於紅衣衛值守時本來也不需要動用表情,所以洛九江一開始沒在意這點小小的區別。
但當他們走到會場中心,然後各自左右兩兩散開,分別於各處值守的時候,洛九江終於再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難以自抑地感到震驚。
此前他在會場邊緣時感受還不明顯,然而如今立在大堂中央——拼命沖撞著、嘶嚎著的,對著他悲慼訴說的,都是些什麼!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感悟過死之一道的修士,洛九江感受到此地濃濃的悽豔死氣。
那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積攢下來的死氣,也絕不是死上一個兩個人就能達到的程度。
這片土地非得經年累月地被怨念與仇恨浸染,非要每次都有大批大批的生靈永眠於血泊之中,才能造就這般濃厚的死氣。
這死氣的氣息統統都是如出一轍的悽切、悽苦並著悽厲,饒是那些死去的魂魄都已經投身幽冥,也依舊在這裡遺留下一股紅淚並著蔻丹指甲殘紅刻痕一般的怨念死氣。
古人所謂之“千紅一哭”、“萬豔同悲”之語,在這肉眼不可見的死氣之中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洛九江心中暗嘆一聲,已經明白過來:填命於此的人,只怕都是爐鼎之身。
見鬼,這春情宴到底辦過多少場?在這裡死過多少人?!
他牙根一咬,把那緊捏的拳頭繞到自己背後,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儼然是個盡忠職守、專心致志的紅衣衛。
然而在洛九江心裡,他殺心已定。
果然,不論是十四歲、二十四歲還是三十四歲,只要洛九江還懷初心一日,他就永遠都見不得這種事。
宴席開場幾乎要等到中午,但紅衣衛們卻是一大早就前來值守。此時宴場內除了他們外就是在場內忙碌的侍女侍奴,一些冷盤已經流水一般地傳上來,擺放在金觥銀籌象牙箸之中。
洛九江神識四面掃過,發現自靈蛇界而來的那幾位兄弟,已經各自分散開來,挑了些不大打眼的位置站著,卻彼此呼應,隨時都能一齊發起攻擊。
洛九江放下了一半的心,分出一小部分精力去留心那些人如何佈置這擺宴的大殿。
或許是為了助興所用,整個場內都用猩紅的天孫錦鋪地,堂間空地八方各置下鑼、、鐃、鑔、磐、鎛、鐘、缶數個,中間還放著一大面朱紅色的牛皮鼓。
而後,又有侍從小心翼翼地牽來一隻體型壯碩的怒角赤牛來,給它餵了一點渴睡的藥粉,讓它就那麼在大廳裡睡了。
洛九江看著那隻怒角赤牛,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要知道,這種牛類可不是什麼溫順的草食動物。它生性易激易怒,發起瘋來能用一對油亮的鋒利大角把金丹修士都頂得開膛破肚,一旦發起瘋來來普通的妖虎都要懼其三分。
盡管這只怒牛現在安靜地在廳中沉睡,但洛九江看它時還是覺得滿滿的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