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自認為人類,當然更不覺得自己是異獸或者妖族。因為人類、妖族和異獸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們的敵人。
此時他們正碰上第五個強壓著爐鼎不放的銀面客。洛九江心情低落,隨手一刀取走了這混賬的狗命。他拋給地上那個衣衫殘破的爐鼎一件外衫,又笑著安慰了他幾句,心裡的感覺卻相當沉重。
無論是他現在救下的這個爐鼎,還是他身後的楚腰,到底哪裡會是他們的歸處呢?
說到底,最讓人感到諷刺的是,最後竟然是窮奇這個充斥著罪惡和無數爐鼎血淚的銷魂界,成為三千世界中大多數爐鼎的聚集地。
……聚集地。
想到這裡,洛九江突然有了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
這想法還只是一顆種子,是一個不成熟的初步構想,但此時此刻,沒人知道它最終會孕育成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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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公儀竹收到朱雀急報的時候,顯然已經太遲了。
沒人能夠想到窮奇會突然地出現在朱雀界內,因為此前的一切的跡象都顯示著,窮奇一直都好好地待在他的銷魂界內,預備著他那慣例性的、驕奢淫逸的春色大宴。
更何況耍蛇的一般沒有腦子說謊,明明枕霜流已經證實過窮奇此前受了重傷的訊息,他現在應該乖乖地縮在銷魂界養傷才是。
然而事態就是這樣不容喘息,窮奇饕餮聯袂而至朱雀界,意指何人簡直都不用想。
除了常年棲息於朱雀宮的四象朱雀,乾之道源的持有者外,又有什麼事值得兩個九族聯手?
可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是朱雀?北有椒圖,西踞白虎,東方還有奄奄一息的青龍與他囚牛,怎麼此時此刻,窮奇一點風聲都不透地直奔朱雀而去?
這其中的道理別說公儀竹想不明白,就連枕霜流卻滄江二人,甚至連玄武得知訊息後都吃了一驚。
其中內情,卻不足為他們道了。
當初九族聯手偷襲分開混沌之後的龍神,他們驟然暴動,將朱雀利用封印釘死當場,然後對龍神展開了一場蓄謀已久的伏擊。
被血色塵封的歷史充滿了混亂和暴力,在龍神嘶吼著降下血雨,以生前最後力量將世界撕成三千多份的時候,很少有人還有餘心把精力投注到朱雀身上。
所以,至今連九族的傳承都回憶不起,當年那個把朱雀死死釘住的陣法裡,是不是有誰做了什麼手腳。
那個把朱雀控制在原地的陣法中混雜了龍神未能驅除幹淨的混沌之力,那一道鋼鐵般堅硬的青巖貫穿了朱雀靈力中樞聚集的兩塊逆骨。於是從此以後,從生到死,朱雀將被永遠地穿在這根石柱上頭。
作為朱雀宮最宏偉驕傲的標誌,那石柱高聳彷彿能夠刺破雲霄,然而看到它的時候,沒有幾人能夠知道,這上面沾滿了多年以來歷代涅槃朱雀的斑斑血跡。
當然也就更沒有人知道,第一代的窮奇在那石柱上做了手腳。
他把自己的力量混在混沌之中,多年過去,這份不懷好意的外來力量,已經長死在朱雀血肉之中,悄悄擷握住了朱雀的道源。
窮奇原本想趁著自己、饕餮、玄武都受傷的時刻悶聲發筆大財,同時借一個回銷魂界療傷的障眼法打朱雀一個出其不意。
誰知道饕餮竟然好像看透了什麼,一路緊跟他回了銷魂界,絲毫沒有折返縉雲界的意思。
被他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了這些時日,窮奇終於不得不答應鬆口分給饕餮一半好處。於是這樣,他們就簡單地結成了一個鬆散的聯盟
——不是為了對付枕霜流或者公儀竹,只是玄武勢大,如今三人同仇敵愾時還好,等到兔死狗烹的一日,他們總該為自己打算打算。
幾乎所有關注著九族動向的界主都在差不多的時間接到朱雀被圍的訊息。也是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此時再救已經來不及了。
但正在他們盯著第一條訊息望洋興嘆的時候,第二條訊息才真真正正地讓他們呆若木雞。
朱雀麾下北地之主寒千嶺,搶在窮奇和饕餮之前進了朱雀宮。
然後三息之後,他獨身一人出來,手中還拎著朱雀的鳳首。
眾目睽睽之下,寒千嶺化身一條藍龍,其本體長達千裡,浩浩蕩蕩,遮雲蔽日,行經之處無不電閃雷鳴,狂風驟雨。他以一敵二,驅逐有傷在身的窮奇饕餮出界,然後自立門戶,宣佈朱雀界從此改為神龍界。
在眾說紛紜之中,有一種說法並不引人矚目,偏偏讓許多人信以為然。
這條傳言說,寒千嶺翻遍三千世界也尋不到他的道侶,於是就這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