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一個月前也和洛九江說過,然而此時再重複一遍, 語境心態卻是截然不同。
洛九江看他神色不對, 生怕他起了玉石俱焚之意, 反而弄傷了他自己,不敢過多刺激楚腰。他往後退了兩步, 盡可能地讓出一個對方可以感覺到安全的距離,誠懇道:“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你受傷了。”
“不錯。”楚腰眼也不眨地緊盯著他, 一雙泛紅的桃花眼中俱是煞氣, “可那又和你有什麼幹系!”
洛九江想了想, 覺得月前的那次見面實在不好拿來說——不提那個有點尷尬的開始,他和楚腰後來幾番交流都彼此提著防備心眼。一個借深情做偽裝, 另一個拿防備做盾牌, 真用這個套交情實在引人發笑了。
念頭稍稍一轉, 洛九江已經朗然開口:“你如今是個落難人, 我曾經是個落難人,我既然見了, 就絕不能不管, 這便是咱們兩個的幹系。”
楚腰聽了他這話, 柳眉一挑, 似要發笑。只是他面容生得千嬌百媚, 一雙桃花眼更彷彿天生風流,有勾魂奪魄之能,縱使滿臉都寫著冷漠與防備, 卻也只是像一朵欲拒還迎、含苞待放的嬌花罷了。
他真不該生得這樣美。
“好,公子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不用這麼殷勤,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罷!”
說完這句話,楚腰輕嗤一聲,他拄劍站起,像是為了跟洛九江表示一刀兩斷的決心,二話不說提劍就朝著地上的修士直刺下去。
這一劍毫不留手,霜刃映得他芙蓉面上都沾染幾分凜冽煞氣。然而天不遂人願,這金丹修士底子打得相當紮實,楚腰一劍刺下,便聞“當啷”一聲金鐵之音,然後他手中長劍崩飛出去,被洛九江捏著劍刃攔腰抄住。
“……”楚腰側頭看向洛九江所在的方向,目光中已經浮現了屈辱神色。
“抱歉,不是有意打擾。”洛九江手掌平攤,那長劍就在他掌心中滴溜溜地轉了半圈。他握著劍刃,把劍柄倒轉沖向楚腰的方向,向前兩步,重新將它遞還回去:“但劍不是這樣用的。”
楚腰沒有接劍。他目光有些發散怔忪,聽到洛九江說話,也只是勉力一笑:“我空有修為境界,卻是個連人油皮都劃不破的廢物,那這劍用得對不對,又有什麼分別?”
“……”洛九江沉吟片刻,又開口道:“是我冒昧了,但你的修為是被人功體倒灌,還是用丹藥堆疊……”
楚腰沒有理會這個問題,他只是緊咬著嘴唇,很快就把自己下唇咬得印開一片血痕。過了一會兒,他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那劍色般凜冽的不容侵犯很快就轉成了一池媚意盈盈的春水。
他的金丹修為也不是全然無用,至少只是這一會兒的工夫裡,他的面龐已經消了腫,只在臉頰上稍稍留下一片發著熱的粉紅顏色,卻只顯得他更加誘人。
他抬起眼來,怯怯地、好奇地、帶著刻意地討好和勾引地朝著洛九江微微一笑。
“我不會用劍,但我知道有誰是懂劍的人。”楚腰的聲音又清又甜,像是一眼清冽的山泉水,滋潤爽口,一點也不膩人,“在整場‘狩獵’裡,我只心甘情願屬於一個懂得用劍的人。”
他沖著洛九江漾開笑意,雙眼滿映著洛九江的影子,他的情意看起來那樣深又那樣真:“求你幫我,好不好?”
天下之間,只怕沒有多少人能拒絕這樣的眼神。
但洛九江就非破這個例不可,他倒退一步,實在不能讓楚腰再這麼對著自己看下去。洛九江苦笑道:“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是個有道侶的人。”
楚腰笑道:“所以我也只陪你這一場‘狩獵’。”
“……”洛九江忍了又忍,終於不能再忍,他向前跨了一步,楚腰眸光動了一動,最終還是不躲不閃,只是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他等著洛九江那隻將會落在他身上的手。
但他最終只等來了洛九江一句無可奈何的懇求:“小兄弟,咱們兩個能不能有個好好說話的時候?你這個樣子,我看了實在不太會說人話。”
“……”楚腰嫣然一笑,反問道:“不會說人話有什麼要緊,我最愛這個時候能做禽獸的男人。”
洛九江:“……”
洛九江仰天長嘆一聲,只覺這鬼打牆一樣的對話再不能再這麼持續下去,不然他說一百句楚腰都能給帶回這個最讓人誤會的方向。他定定地看了楚腰一眼,沉聲道:“我原本不想這樣跟你說話。”
不等楚腰眸底浮現出那半絲輕嘲,洛九江反手將長劍釘在地上,對楚腰喝令道:“拔劍!”
楚腰神情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他俯身重新把劍握在手裡,便見洛九江也抽刀在手,將虎口朝向自己的方向,比了個持握的手勢給他。
“步幅左擺,擰頭,抬臂,雙手持握——刺!”
洛九江簡短地對楚腰下達了命令,楚腰一個詞一個手勢,就在他劍鋒落下的一刻,洛九江左手持鞘,以鞘代臂,閃電般地在楚腰肩頭後背直到小腿依次扳過,最後一下,將刀鞘落在楚腰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