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就緒,兩人也就與聖山道別一聲,從此與聖山背向而行。
這一路上,寒千嶺的手要麼然抓緊著洛九江的手腕,要麼就緊緊地扣著他的手。那力道甚至不是很輕,寒千嶺似乎恨不得自己的手爪變成一副鐐銬,能時時刻刻把洛九江拴在他的身邊,牢牢拉扯在他自己的命軌上。
只是這力道也只被洛九江自己感知,倘若給旁人看見了,沒準還要為這幅畫面嘆一聲世風日下呢。
洛九江早就猜寒千嶺進聖山後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如今結嬰也要避開聖山大概也是那件事的後遺症之一。只是如今寒千嶺死死抓著他不願放手的行為……算是他們總算成為雙修道侶,他在宣告所有權,還是像雪姊說得那樣,是戀愛中每個人都會有的患得患失?
最起碼洛九江心裡就很清楚,千嶺這種對自己死也不願放開的心理此前就有,只是他從前時時剋制著自己,於是十分裡也只外露出兩三分罷了。
但現在他竟然願意展示出十足十。洛九江想到這裡微微一笑:是覺得現在總算能名正言順了?他的千嶺,還真是有種格外別扭的可愛啊。
“九江。”寒千嶺輕呼他的名字:“你覺得,天下和我哪個更重?”
“……”就是當場打死洛九江,他也萬萬想不到寒千嶺竟會有此神來一問!
他不經意自己竟能聽到這種問題,一時之間不由有些發愣:要知道寒千嶺口裡的“天下”,恐怕絕不是那些人間帝王嘴裡的江山,亦不等同於某個界主掌管的一界地盤。
他雖然委婉了措辭,但天下二字,卻實打實地指代著三千世界。
想到這裡,洛九江不由笑出聲來:“千嶺,你知道嗎,從前雪姊跟我說過一個他們家鄉那邊的送命題。”
寒千嶺眉毛微挑,用眼神示意他仔細說說。
“這道題是這樣的‘要是我和你媽一起掉進水裡,你先救哪一個?’”洛九江才念題唸到一半就覺得荒謬,讀到最後不由連尾音都顫了。
寒千嶺也噗嗤一聲笑出來,他把這問題和自己剛剛問的那一個相互比對一下,自己也覺得有意思,不由一邊笑一邊連連搖頭。
“是我不該這麼問你。”寒千嶺失笑道:“我是說,你覺得三千世界和你自己,哪個比較重要些?”
“又是一個明知故問的答案。”洛九江無奈道:“倘若我要是回答我自己更重要,那我這張鍋蓋臉,也不知道整個三千世界裝不裝得下?”
他把那隻與寒千嶺十指相扣的手抬起來,送到自己唇邊,啵兒地在寒千嶺手背上印了一下:“三千世界裡有你,有我師父,有我爹孃還有我的朋友們,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比我重要得多吧。”
“是嗎?”寒千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道:“我其實並不這樣想,但你是對的。”
出去的路上沒有異獸特意攔路絆腳,因此遠比進來的路要快上十餘倍。
在大概走出了聖山籠罩的勢力範圍之後,洛九江停住了腳步,示意寒千嶺大概挑選一個他心裡的渡劫風水寶地。
“不急。”寒千嶺慢悠悠地說:“我只是馬上將要結嬰,卻不是現在就需要立刻結——九江,封雪封刃兩位姑娘,還有你在書院裡的朋友們,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看,和他們說一些話?”
洛九江奇道:“等你結嬰以後,心無掛礙了,咱們一同過去豈不更好?”
“聖地一共只開放三年,你在混沌那裡逗留太久,現在聖地封閉的時間都快到了。”寒千嶺眼神一閃,避重就輕地說道:“我結嬰後修整閉關不知要等到何時,難得你和朋友們齊聚,現在見了,總比日後迢迢跨界來得方便。”
洛九江最終還是被寒千嶺說動。
寒千嶺在聖地上可謂半個主人,就像一年前他尋找洛九江時那樣,有彩蝶被他放飛出去尋覓陰半死等人的痕跡,二人很快就得到了蝴蝶的回報。
洛九江窺得青龍界隊伍的身影,遙遙地背奔了過去,而寒千嶺則留在原地站定,目光幽深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臉上那溫柔、顧惜而耐心的笑容,在洛九江走開他周身三步之後,就瞬間消弭了個幹淨。
方才停在他指尖,翅膀一顫一顫的蝴蝶忽然受驚一般,猛地飄開數丈之遠。
而此時,一隻慌不擇路的疾風兔像是急暈了頭一般,沒能辨清方向,橫沖直撞地一頭碰到寒千嶺身上。
寒千嶺伸手把這只兔子拎起來,提到自己眼前,此時他手掌正橫卡在疾風兔的脖頸上,臉上眼中不自覺地溢滿了憎恨和厭惡。
他指間的力度一分一分地增加,手掌向著一個方向緩緩收緊,任這只疾風兔如何撲騰著後腿,抽搐著耳朵,最終仍是無力迴天,被寒千嶺活活掐死在了手裡。
做完這些,寒千嶺眼神一動,像是突然醒過神來似的,隨手將兔子屍體丟在一邊,拿腳尖把它撥開了些。
動作和他數天之前,把聖山潭底的道源碎片撥開時,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