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中實在有人好奇得不得了,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主動開口,畢恭畢敬地向寒千嶺請教:“寒宮主,您是對所有靈草都有隔位辨的本事嗎?”
寒千嶺對此倒也不吝惜回答——實際上只要有人問問題,他多半都會回答,只是答案可能視當下語境和對方身份具有溫柔、誠懇、冷淡、嘲諷等不同功能。
封雪已經觀察到了這一點,以往她只覺得寒千嶺挺沒架子,這在普遍牛逼了就愛裝逼的修真界裡著實不易,現在她卻兩眼放光,心想這應對方式跟某種設定好的自動回複程式一樣,配上寒千嶺平日花容月貌的冷淡面容,還真是種反差萌。
……所以說來人性真是千年不變,難怪重複的故事和事故總是跨世紀跨人種地再三發生。至少此時此刻,指鹿為馬的原因便能從封雪身上窺得一二。
“我分辨的不是靈草本身。”寒千嶺淡聲道:“我所觀察分辨的,乃是每個洞口留下的異獸痕跡和氣息。澗中上千口洞xue,其中四通八達,異獸至少居住了二十來頭,但不同異獸所偏愛的草木也會有所不同,我正是由此得知,”
這問題要是洛九江來問,寒千嶺還會細細給他講一遍這澗裡不少山洞都能通往同一個洞心,有的異獸也愛廣圈地盤,所以同一只異獸在十幾個洞口處都留下氣息痕跡也是有的。此時此刻該如何根據藥草特性和異獸特性結合判斷。其實他也說不上有十足把握,只是自己點出的那個洞口可能性最大,若是不對就再換一個罷了雲雲。
但既然開口發問的乃是朱雀使,後面這些事無巨細都可以拿來當佐酒故事講的種種內容,自然也就免了。
寒千嶺稍稍停頓了片刻,確定沒有人意圖再問問題,就重新側臉朝向封雪解釋道:“洞內約有一條赤雲蟒,似乎剛進食不久。若要等它再次出洞,大約還要再於此處盤亙三四日。”
須知此類靈草多半有伴生異獸守護,若是不想和異獸動手,將其引開是最好的法子。
自然,他們人多勢眾,若想一窩蜂闖進洞xue強殺異蟒奪寶也不是不行,只是洞xue中地形曲折古怪,又是這赤雲蟒的老窩,百年下來還不知道被布上了多少蛇毒埋伏,若是一不留神令人丟了性命,還不如在此靜待幾日。
封雪一聽整支隊伍都要為她的私事在此駐紮,心裡便覺過意不去,她停下來想了想,就出言推辭:“若要為了我的私事耽誤大家的行程,我也實在不好意思。不如隊伍先行趕路,待我和小刃再追上去?”
“我接下來會抄小道,封雪姑娘要追恐怕很難。”
“……那從聖山折返之時,咱們可還路不路過這山澗?”
寒千嶺淡言道:“封雪姑娘若是想,那就還可以路過。只是我要取的乃是靈草之上的花露,這靈草百年八十年一開花,一花又只開一個春季。封雪姑娘若執意要等,我也沒有奈何。”
封雪:“……”
話都說到這份上,封雪自然不會再吐半個字反對。她回身來對著隊伍裡的諸人深施一禮,感嘆道:“還是要耽誤大家行程了。”
“聖地開放的目的,本就是以靈草異獸的獲取為主,自來就少有人能入聖山,封雪姑娘先前所想,實在多慮了。”寒千嶺在她背後不緊不慢地敲著邊鼓,“隊伍也是順勢捕獵這赤雲蟒,一箭雙雕,不至於太多感謝。”
他這話放在以往自然沒錯,能入聖地的英才多半是沖著濃厚的靈氣和豐富的資源來的,對於傳說中的聖山敬畏居多,立志要征服的卻少。然而自入聖地以來,寒千嶺帶路始終沒有紕漏,隊裡就不可免俗地有人動過入聖山腹地的心思。
如今聽寒千嶺話裡意思,似乎沒有帶大家深入聖山的念頭,兩三個分外警醒的已經失望地垂下了眼神。
被寒千嶺暗示了一番,隊伍由此前行路如飛,推進氣勢如虹攢起的驕狂之氣也褪去了些,各個人亦老老實實地想起了寒千嶺的本事並不等同於他們的本事——何況至今為止,除了洛九江和封雪姐妹,隊裡還沒人說得上和寒千嶺相熟呢。
…………
不管這花露是否真有作用,在到手以前封雪就忍不住將寒千嶺謝了又謝。寒千嶺對這袒露的謝意殊無觸動,只是按照禮節推辭:“封雪姑娘不必太過客氣,能殺異蛇,我自己也覺得安慰。”
“……”洛九江聞言無聲地看了寒千嶺一眼,拿不準自己是否該踩他一腳。
不管這話是否有暗示枕霜流的成分,洛九江還是把話題接了過去:“千嶺和我沒什麼分別,雪姊何必和我們兩個客氣。其實要我說來,雪姊若怕耽誤時間,我孤身進洞去,一刀把赤蟒斬了,取回花露給小刃服下就好。”
寒千嶺當即瞥眼道:“我不同意。蛇類陰險狡詐,老謀深算,詭計多端,卑鄙無恥,你怎麼總想一個人送上門去?”
洛九江:“……”他現在確定了,寒千嶺確實是話裡有話。
可憐寒千嶺都把蛇類給誹謗到這種程度,竟然還沒有靈蛇界的才俊伸手打他。想來原因一共三點,一來枕霜流強行合併三個大世界又強行更名,大家對“靈蛇界”這名字的認同度還不高;二來洛九江這個靈蛇界少主都在,也沒有出手毆打深雪宮主,那也輪不到他們狗拿耗子。至於第三點嘛……
朱雀界和靈蛇界相隔千萬裡之遠,一個老巢處在朱雀界的深雪宮主,犯什麼跨級平白罵靈蛇界主一頓?那非得是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