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應該比我想象中韌,我之前把它設想脆了。”洛九江自言自語,時不時還點一點頭,在心中幾乎拿定主意後,他低頭在此處做了個標記。
幾乎就是在他低頭的瞬間,整片死地突兀地暴動起來,洛九江感知中警鈴一片,大地在顫動咆哮,厚而不見底的雪層崩裂開來,露出底下成年不見天日的黑土。
“怎麼?!”
洛九江眉頭一跳,眼睜睜看著一撥躲藏在雪下洞窟中容身的修士受這異動所累,幾乎是毫無形象地被大地“吐”了出來,拍在雪土混雜的地面之上摔了個七葷八素。然而不等他們第一句罵聲出口,那道“吐”出他們的裂縫之中就吐出了更多東西。
那是某種粘膩的蒸騰紅氣,色澤純正,卻讓人在見到它的第一時間就想起邪惡和詭異。
霧氣無聲地將一頭霧水們的修士包裹其間,然後下一刻,雪原上無數藏身之地,都同時爆發出了整齊劃一的慘叫!
洛九江雙眸登時緊縮成細細兩粒!
不止是為這突變的事態,也不僅僅為四面八方入耳的悽厲叫聲,單單在他眼前,那十幾個修士飛快被紅霧侵蝕成液體一樣的形態,然後每一個都如鑄模一樣被塑成……塑成……
饕餮,又是饕餮!
不遠處有十幾只饕餮眼看就要成型,洛九江卻無心再理,他咬著牙飛身掠至樹梢頂端,登高放眼望去,眼底映出一片煉獄般的血紅。
如赤血潑灑之地,盡為饕餮。
洛九江吞嚥了一口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不等他對眼前景色做出什麼反應,另一個念頭就飛快跳進他的腦海:小刃!同樣在雪洞裡的小刃!
現在已經沒空再去找那“界膜最薄”的地方,只能可哪兒算哪兒,夠用就行。洛九江頭頂的這一塊界膜已經算燒高香拜來的,他也不敢再要求更多。他飛快跳下樹去,左手倒擎自己長刀,右手緊握刀鞘,貫足了力道,暴喝一聲將其深插入地。
他這一手幾乎毫無保留,方圓十丈之內的雪和土具混合著迸飛出去,在此地以刀鞘為心,直留下一個深圓大坑。洛九江籲一口氣,再不看此處一眼,調頭就朝雪洞方向折返回去。
……
小刃的運氣說好算不上,幸而還不算壞到家。
在那陣把大家顛得東倒西歪的地動以後,紅霧從坍塌的雪洞裂縫中緩緩探出頭來,而小刃幾乎就在同時睜開了眼睛。
雪洞外封雪和謝春殘擔心她受此影響築基失敗,幾乎不等站穩就急忙靠攏過來,而雪洞之內,小刃察覺到那邪異氣息後眉頭微皺,眨眼間就撥開頭頂亂雪飛身掙脫。
小刃向來以快著稱,閃身對她只是最基本的功課,進階築基之後就更是快得驚人,沒被那血糊糊的氣流沾到一片衣角。
由於兩邊都反應太快,她出來時倒是差點撞到封雪,趕緊伸手攔腰抱住,順便一劍鞘戳中近在咫尺的謝春殘軟肋,好讓他滾得遠點。
在這方面他們運氣顯然不錯,不過下一刻漫山遍野的饕餮露出頭來時,三人顯然誰都不這麼覺得。
小刃乍醒,是所有人中對事態最迷茫的一刻,她環視了一圈,不在狀態地轉頭去看封雪:“姐姐,都是你不認的弟弟嗎?”
封雪心中狂噴口血,艱難推辭道:“……不,姐姐當不起。”她的表情看起來簡直痛心疾首,“……我還是太天真,太天真。”
任她腦洞開破天際,也只想到有絲分裂,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是體內寄生!
不知是不是人的刺激閾點可以提升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封雪覺得自己此刻可能都有些麻木了。
而在白雪和赤獸之間,一道從遠處奔來的黑影格外引人矚目,洛九江氣喘籲籲地飛奔回來,看清並立三人後才鬆口氣。比起剛才的從容帶笑,他熱汗滿頭、身上掛彩、衣衫多處撕裂,真是不可謂不狼狽,也不知道為了能最快直沖回來劈了多少攔路饕餮。
“你們沒事就好。”洛九江簡短道。
“恐怕很快就要有事。”謝春殘沉著臉道,他眉頭緊皺,表情說不出的嚴肅和氣惱:“怎麼,來這一出,縉雲界是打算徹底不過日子了嗎?”
封雪冷笑一聲:“殺人對那老變態而言算什麼不過日子?畜欄裡的家豚弄死了他兒子,他懶得挨個辨認,當然是全都殺了,等打掃幹淨再買一批新的就是。”
“我在百裡之外留下了標記,大家跟著我,我們殺過去就走。”洛九江言簡意賅地交代道。
即使在這種關頭,封雪也憑著女性特有的敏感察覺到洛九江情緒不對,她疑惑道:“九江?”
洛九江知她意思,低聲解釋道:“從來這裡開始,追殺就成了家常便飯。殺了亡命客還有追殺者,劈了追殺者還有陸旗,少了陸旗還有花碧流,死了花碧流又來這滿雪原的饕餮……”
“他們真當我洛九江隨便搓圓捏扁,怎樣追在身後抽鞭子也不會有脾氣嗎?”
“我生氣了。”